此后陆续几天,梳妆台上都会有新的珠宝出现。
李凝的武功实在不能算低了,但那些东西总是会悄悄地出现,就像是一直放在那里。
珠宝的来源在第一天就被查了个干净,包括那个给珠光宝气阁的管事留下深刻印象的白衣公子,毕竟天底下的有钱人很多,肯花七十万买一件珠宝的人也很多,但半点犹豫都没有就把一百三十万两推给过路人的实在不多。
李燕北的十三姨太为此连夜带着银票离开了京城,李燕北也只好苦笑。
他的女人实在太多,没了这个还有二十九个,只要他愿意,还会有下一个十三姨太,实在不必要为此难过,但这一个十三姨太又确确实实是他最喜欢的那个,他原本以为她也是那三十个女人里最爱他的那个。
漂亮的女人实在是很会骗人。
傍晚的时候,一道白衣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梳妆台前,他的武功实在是太过高明,明明边上就有丫鬟在整理东西,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白衣身影一向自称宫九,但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称呼他,他们叫他九公子。
毕竟宫公子听上去有一点奇怪。
宫九将一条艳丽的石榴长裙轻轻搭在梳妆台的一角,正要离开,目光却落在梳妆台上被花冠压着的一张纸上。
姑娘家的字迹原本不该如此霸气,宫九知道,一定是有个男人曾经手把手教过她写字,在教会她写字的同时,将字迹连同一些别的东西一起教给了她。
就像他对沙曼一样。
他并不常想起已经被他抛弃掉的东西,但沙曼毕竟是不一样的,在那些他抛弃掉的东西里,她陪伴他的时间最长。
除了那张令他沉迷的脸蛋,他最喜欢的是沙曼对他的态度。
一种仿佛他永远都得不到她的态度。
但现在这个游戏已经结束了,不是他玩腻了,而是他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
宫九从未想过自己会注意到一个男人。
即便那个男人长着一张迄今为止他所见过的最俊美的脸,但他毕竟是个男人。
可他的神韵比沙曼还要像。
神韵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东西,就像他第一次见到沙曼,就有一种怒意涌上心头。
明明长着一张那么相似的脸,她却露出那样畏缩又可怜的神情,没人可怜她,他们哄笑大闹,只想要她脱下衣服,跳一场舞。
他把她从青楼里带回来,教她读书识字,琴棋书画,也教她习武,最重要的是,教她学会高傲,然后用那副冷若冰霜的神情对着他。
而沙曼也的确是个足够聪明的女人,在被拒绝之后,她迅速地学会了他想教她的全部东西。
拒绝他,辱骂他,鞭打他。
天底下的东西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所以他得了病,渴望受虐的病。
沙曼鞭打他时,冷漠的神情底下藏着深深的恐惧和厌恶,像一张很容易被戳破的纸,但他别无其他选择,只好继续忍受,后来他越来越习惯忍受鞭打,于是他越来越难得到从前那样的快乐。
他不喜欢男人,好在他见到了他的妹妹。
她有着和沙曼相似三成的脸蛋,那些并不相似的部分则像极了他幼时记忆里的那个女人,那个时而冷若冰霜,时而爱他入骨的女人。
也许更漂亮。
宫九觉得自己病得更加严重了。
他甚至不想要那双璀璨星辰般的眸子对他露出高傲淡漠的神情,也不想要那双洁白如玉的手握着鞭子狠狠地鞭打他,他想要什么,连自己都说不上来。
连日来他送的东西送来时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除了那只花冠被稍稍移动过。
宫九取走了那张纸。
李凝回来的时候,果然见梳妆台上又多了一条裙子,她几乎有些不想在房间里待下去,即便她知道这人的武功比她高得多,防备其实是件多余的事。
除非她能亲眼见到这个暗地里的人,狠狠劈他一道雷。
夜里,宫九又来了一次。
李凝躺在床上,和衣而眠。
习武之人即便是入睡也是浅眠,然而他进得悄无声息,走得也悄无声息。
梳妆台上多了一封信。
然后在窗台和一道黑雾狭路相逢。
黑雾伸长了一条腿横跨在窗台上,颇有些浪子的意味,宫九确定这道黑雾是正面对着他的,因为他感受到了黑雾的视线。
“一起采花?”
轻轻的传音带着几分笑意响在耳畔,就像是有个人在脑海里说话一样。
宫九笑了,传音说道:“卧榻之侧,岂有他人酣睡?”
黑雾也笑了,随即声音一厉,喝道:“那还不滚!”
宫九并不是个傻子,他冷静地看了一眼房间的布置,黑雾将窗台全然占据,他想要离开,除了从窗户离开,就只剩下房门,但那必须要背对着黑雾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