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西门吹雪的一年之约拖到了第三年。
李凝输了。
后来又定了十年之约,十年后的一战,李凝赢了西门吹雪一刀。
大约是心境不同以往了,西门吹雪输了之后只是一笑而过,和李凝一起找了一家小酒馆喝酒。
剑客不应饮酒,西门吹雪弃剑之后却慢慢染上了喝酒的毛病。
李凝有些疑心他是和陆小凤学坏的。
李凝并不喜欢喝酒,也从没人勉强过她,西门吹雪喝酒时,她就坐着喝茶,三十多岁的她,容貌像正盛的花。
五年后李澈官居一品。
又过一年,阎铁珊高寿一百,无疾而终。
临终前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见孙。
李澈什么都可以答应这个尽职的父亲,唯有他和李凝的婚嫁,他是绝不松口的。
自从上一世之后,李凝就紧紧封闭了心门,她不肯和任何人有半点超出朋友的瓜葛,一旦提及情爱,轻则离家几月,重则数年不见,李澈也是有些怕了她,至于他自己,他还没有遇到能令他动心的女人。
除了不肯成婚,他也不肯纳妾。
没有感情的繁衍,未免太过于浪费精力。
离开此世的时候,正好是李澈四十岁那年,他刚刚接任相位,适逢生辰,前院宴过宾客,李凝坐在相府最高的飞檐上赏月,他在亭中饮酒观歌舞,夤夜大醉而眠,一觉醒来已是隔世。
这一次的运气没有上一次好。
李澈醒来时,发觉自己手短脚短,个头约莫八九岁,穿着一身缝缝补补的粗布衣裳,脸面朝下趴在河边淤泥里,边上熟睡着个面若桃花的李凝。
世上不会有人比李澈更熟悉李凝,他只看了几眼,就确认了李凝这会儿正处在二十三四的年纪。
李澈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短手,陷入了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次思考里。
思考到一半,李凝醒了。
两双相似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李凝忽然侧过头去,小小地噗了一声。
八九岁的李澈,被淤泥弄得脏脏的脸上带着些婴儿肥,放在成年男子身上显得过分俊美的五官稍稍钝了一些,显出几分独属于小孩子的可爱,偏偏那双眼睛犹带几分精明锐利,让人只觉好笑。
李凝到底还是没能笑太久。
袖中那把陪伴了她几十年的短刀不见了。
她身上的衣物明显来自于前世的大宁,这一次的再生,令她失去了和苏梦枕最后的一丝联系。
李凝怔愣了许久,才慢慢缓了过来。
李澈已经洗干净了脸,立在河边对着水面严肃地整理打了许多补丁的衣衫。
卖艺人的日子是很苦的,李澈这个年纪的时候,李老爹虽然还没出事,但也只是勉强能让一家人吃饱,李凝的衣裳很少有打补丁的,李澈穿的则是李老爹改小的旧衣裳。
李澈知道李凝在想什么,他并不提,只是叹着气说道:“你这个年纪,我这个年纪,只怕说是姐弟也没人会相信的。”
李凝只觉得李澈用这幅模样说着老气横秋的话十分可爱,嘴角扬了扬,说道:“那也没什么,我还没试过给人当娘亲的滋味。”
李澈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严肃地思考起给自己毁容的可行性。
李凝试了试运行内气,总算发觉了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她这会儿的武功虽然没有前世到最后胜过西门吹雪一刀时厉害,却也是她突破了心境限制的几年后,按照前世江湖的水准,她现在还能等于一个年轻时的西门吹雪。
这很不错了。
总比回头再练上几十年要好得多。
李凝把李澈抱起来掂了一下,发觉李澈轻得要命,于是把他抱在怀里走。
李澈连声说道:“快放我下来,这成什么样子!你!”
李凝起初闷闷发笑,不多时脚下踏空,轻功掠起,她抱着李澈飞了起来。
迎面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初夏的气息,李澈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他很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候。
见到人烟时已经是晚上,河流下游有个不大不小的村庄,李凝有些谨慎地抱着李澈在附近转了一圈,最后敲了一户独居的老妇人的门。
李凝身上的银票在这里自然是不通用的,好在她还戴着几样首饰,老妇人起初隔着门也有几分惊惧,等到开门发觉是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姑娘,才安下心来。
除了李凝的武功还在之外,第二件好事也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