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年轻很美的女人,明明是亲眼看着无花画的,但在最后一笔添上去的时候,楚留香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惊艳的赞叹之声。
假如没有见过李凝,这大约是他所见过的女人里最美的那一个,即便只是一张画像。
李凝在见到画像的时候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格外回想了一下自己来到这里之后见过的人,可惜无果。
楚留香一样不认识画中人。
无花轻叹道:“如果有人认识家母,那我父亲也不会寻死了。”
楚留香拍了拍无花的肩膀,无声地安慰。
带着画像回城的路上,楚留香忽然说道:“天枫十四郎也算得上英雄,我原本很为他的死感到不值,可见到李琦夫人的画像,我已经开始理解他。”
李凝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楚留香叹道:“如此美人,得之复失,当真是……”
李凝半带警告地说道:“你再说一句,我就砍了你的头。”
楚留香于是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李凝满意了,走了一会儿路,她把画像展开看了几眼,然后又合上,轻声说道:“男人真奇怪。”
她说的自然不是李琦和天枫十四郎,事实上这些年她遇到过不少仅仅因为她好看就发了狂想要追求她,送金银送珠宝送性命的人,她什么都不肯要,对他们不理不睬,那些人就像是得了病奄奄一息,好像被她伤害得要死了。
李凝一直认为感情是相处出来的,唯有明白彼此的全部,斟酌再斟酌,确认了这个人能够陪伴自己一生,那时才能算得上两情相悦,然而有太多的人争先恐后前赴后继地告诉她,她的内涵,脾气,思想,什么都不重要,她生得美,就足够了。
上辈子有个高官公子,路上见她骑马而过,就死活要娶她过门,为此绝食相逼,终于成功地把自己饿死了。
一面之缘,误人一生,听上去像是很美的话本故事,然而放到她自己身上,李凝只觉得深深地无奈。
楚留香看上去很想说话,紧紧闭着的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李凝看了他一眼,说道:“说吧。”
楚留香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男人奇怪,而是人本就很奇怪。”
这话说得很有几分意思,李凝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楚留香似乎回想了一下,慢慢地说道:“我这些年破过的案子里,有子为后母杀父,夫为妾室杀妻,妻为情人杀夫,兄妹相恋,姐妹相残,前年有一桩奇案,有个女人喜欢上了自己的姐夫,于是她剥掉了姐姐的脸皮,假装成姐姐过了二十年,最后她又杀掉了姐夫,对姐姐的儿子自陈身份,只因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李凝听得眉头蹙紧。
楚留香说道:“世上的人本就千奇百怪,凶杀案中,情杀的比例是最高的,因为情本就是人最奇怪的地方。”
浪子最有魅力的地方在于会说话。
李凝不知不觉思考起了楚留香的话,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和楚留香有说有笑地走了一路。
她顿时沉下脸色来,走得快了几步。
楚留香在她身后用那天然带笑的声音说道:“姑娘,进城的方向走反了。”
李凝沉着脸转身就走。
楚留香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可惜他灿烂的笑容全给了李凝的背影看。
回到城中的时候,楚留香立刻做起了正事,把李琦的画像拿去给了任慈看。
任慈细细辨认了一会儿,最终只能摇头,画中人很美,只要见了一面就绝不会忘记,可她并不在任慈的记忆之中。
楚留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线索再次断了。
就在这时,秋灵素端着药碗进门,这两天任慈的药都是她亲自熬的,药碗一刻不曾离开过她的视线。
她一进门,目光就落到了任慈手中展开的画像上。
药碗咣当一声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