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一样,戴安娜。”布鲁斯解释道:“……不是信任的问题,我当然……愿意信任,但那孩子……我是说……”
他应该说什么?那孩子要面对的和他们不同?还是他们之间的行事差距?不,都不是。布莱雷利能被顺利接纳到这个家族中,不单单是那份血缘关系……
“……这是我的事情。”片晌,他说:“我不能以他也身处这片暧昧不明的黄昏……为理由,轻易把他拉入夜色中,他没有这个责任与义务,他们付出良多——”
如果不是需要尽快弥补上黑书欠缺的道德值,他也不一定会开口提出让布莱雷利加入夜巡。
“你知道,”布鲁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栏杆,沉闷的声音,指甲刮蹭的声音,还有回荡在蝙蝠洞中的空寂。“有时候比起正义,我更像……”
“更像在践行愤怒。”
克拉克说,他不知是什么时候下来的。按理来讲,他应该在楼上写他的稿子。这就是平时克制超能力的好处了,当你真的到了一个没有超级大脑、超级速度的身体里后,还能自如地应付那该死的工作。
“或许会有那么一点,”他推了推那副夔娥自己的平光眼镜,和其他两人相比,克拉克就穿得很随意,他靠到栏杆上,在布鲁斯身边:“但这么多年,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
布莱雷利再次蹲到了滴水兽上,这回没那么冷了。九月的最后一周,沸腾、蒸灼的夏日逐渐被平息。他冲红罗宾打了个手势。
分头行动的时候,好心帮忙却惨遭“孤立”的夜翼跟到了布莱雷利身边,他没话找话的功夫一向很绝:“之前我好像有听到你在唱一首歌?能分享一下吗?”
“什么?”布莱雷利微微侧过头:“哪一首?”
迪克哼了一段开头:“懂得一个男人需要……什么来着。”
“……付出很多。”布莱雷利左右观察了一下,确定不会因为败坏蝙蝠侠形象而回家后被灭口,他慢慢地唱了下去:“……勇士或圣人。”
“……亦或是愤怒的小男孩。”
他隐藏在蝙蝠面具下的蓝眼在无人看到的地方闪烁着、扩展着……汹涌着,海水缓缓推动着浪,悲伤并不是一次就倾泻而出的,而是永久的、不疾不徐地演奏着,固定的格律与韵脚,像一条永无出路的悬梯,自上而下,从父亲到孩子。那片海就这样收缩着、成为一个水球,蓝盈盈的,就这样,布鲁斯睁着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睛,听克拉克说道:
“——超出了愤怒,我的朋友。”
他平静地宣判,好像不是在夸奖谁,只是出于职业素养所讲出的一句公道话,“要说有什么不好,我们没人是完美的,我们一直在犯错,我们没有走到尽头,也许不会有那一天……”
“可我们还得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戴安娜说:“不要认为你的善行不够搭救他人,你已经做了太多。”
“……远远不够。”
布鲁斯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年轻的、淡然的,一瞬间将时光拉回到了多年前,他第一次为了表露信任而摘下面罩的那一幕。他逆着一片朝暾,柔和的光像一个吻,落到他那俊美的容颜上,那真是庄重得如同一个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