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走上前双手递过来。
[1]专阃(kǔn)之权,是指专主京城以外的权事,将帅在外统军为“专阃”。
[2]赵充国,西汉名将。数击匈奴,战功显赫。
第十三章国库空虚,崇祯用私房钱给士兵发饷
疆臣平乱
宁远城中清冷得很,大街上只见三三两两的军人,极少百姓走动。门脸店铺都落了门板,只有酒楼茶社妓馆还在干着营生,坐客也只是三五成群刚刚拿到饷银的官军。
袁崇焕还是先前那身打扮,只是佘管家那剑背在了背后。
他俩先在城里转了一圈,见还算平静,便选了一家较大的茶社进去。袁崇焕道:“店家,沏一壶雀舌毫来。”
伙计闻声过来。“对不住您啦,那等高级茶小店有几年不曾进了,甭说百姓喝不起,现如今就是总爷们怕也喝不起了。小店现有的上好花茶就数明前绿了。”
袁崇焕道:“好吧,沏一壶来。”
“……军爷,这明前绿也是上等花茶,是清明采摘的绿茶和伏茉莉窨制的,价钱可不比雀舌毫便宜多少——”
袁崇焕道:“不必啰唆,沏上来就是,少不了你的银子。”
旁边大桌上刚才还在吆五喝六的大兵都静下来,扭过头来看他。茶端上来,还配有一碟桂花糕和一碟干果。袁崇焕刚端起喝了一口,一个汉子拿着个茶碗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一只脚就架到了条凳上:“这位兄弟是个差官吧,打哪儿来?”
袁崇焕抬眼看看,是个瘦猴:“山海关。”
“我这眼力不错吧?”那人端起袁崇焕的茶壶给自己斟上一满碗,抿了一口,咂摸咂摸滋味儿,“香,香!咱爷们儿从未喝过这么香的茶,谢了!你两个人出外,怎就只带把剑?”
“有何不妥么?”
“大是不妥,若是遇到个拦路的挡道的,那娘儿们作耍的玩意儿管屁用!真要交起手来,还得是这个,”说着递过一把刀来,“别看老了些,可喝饱了北兵的血呢!咱是半卖半送,给些碎银就得。”
“你要卖刀?”
那人把两肘抱到桌上,脖子伸长了:“实不相瞒,我们这儿四个月没发饷银了,一天只有两顿稀粥喝。前一阵儿弟兄们闹了一场,把个巡抚老爷给绑了,这才发了一半儿。咱也知道巡抚老爷是东挪西凑借来的,是那皇帝老子不给,后面的就没着落了,家里还有张嘴儿的呢,不卖怎着?你老哥是个有钱的主,这等好茶连个价都不问,就算帮爷们儿一把,如何?”
“你卖了刀,北兵来了,你拿肉脖子抗人家的铁家伙?”
“还有长兵器呐,皇帝老子不给钱,咱凭什么拿脑袋抗?”瘦猴有些不耐烦了,“你买是不买?”
袁崇焕也把两肘抱到桌上,低声道:“你告诉我带头闹事之人,我就买你的刀。”
瘦猴嚯地窜起,同时抓刀在手,一指袁崇焕,厉声道:“你是麻登云的探子?!”旁桌的人一听这话,呼啦围了过来。瘦猴伸了伸脑袋,“你是来探听虚实的?”袁崇焕点点头,旁边就有那捋袖提拳要上前的,佘管家噌地站起站到袁崇焕前面挡住,袁崇焕推开他。那瘦猴也一横胳膊止住他人,再道:“麻登云意欲何为,发兵戡乱吗?”
袁崇焕摇头微笑:“何必发兵?在下一人足矣。”
瘦猴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军饷只发了一半,另一半尚无着落,你们是否打算再绑巡抚,逼他交银?”
一听这话,几人互相看了看,竟一时无话了。
瘦猴一看不是话由,用刀柄一指袁崇焕,“这里不是说话的去处,还是同你找个地方耍吧。”说着一摆头,旁边几人就过来揪袁崇焕。
“慢!”随着喊声,一人扒开人群走近来,众人都给他让道。
袁崇焕瞧过去,是个高大壮实汉子,络腮胡子裹着满脸横肉,走到近前,抱拳躬腰:“敢问一句,先生可是袁大帅?”
袁崇焕本就没打算隐瞒身份,他离开辽东不过年余,没换防的军官哪个不认识他?他点点头:“袁崇焕。”
话一出口,胡子咕咚跪下了,紧接着咕咚咚跪倒一片。袁崇焕以为他们是在为刚才的冒犯赔罪,抬了抬手说:“都起来吧,本帅不怪你们。”停了好一会儿,并不见一人起来,袁崇焕又以为他们是在为索饷闹事获罪担忧,便道,“身为军人,又处两军交战的当口,纠众哗变,以下犯上,罪不在小。但边事日紧,朝廷正在用人之际,可暂且搁过,疆场用命,戴罪立功,待本帅奏明皇上,或可宽宥,起来吧。”
“大人,”胡子终于开口了,“巡抚毕大人已经死了!”
“什么?!”袁崇焕噌地跃起,“你们杀了他?!”
“不是,事情本已平息,不想他却自尽了!”
袁崇焕颓然跌坐凳上,一股怒气直窜脑顶,毕自肃并非为部下逼死,实是被户部逼死!呆了一会儿,袁崇焕冷下来,也难怪户部,各处边镇哪个不欠饷?可辽东是大敌当前,岂不是自毁长城吗!他把眼光移到胡子身上,沉声道:“毕大人虽非尔等所杀,但逼死官长,也是罪在不赦啊!”胡子听了就趴了下去。
袁崇焕又放缓了声音:“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
“小人叫张思顺,是个小旗长。”
“好,张思顺,你带本帅去见总兵朱梅。”
“回大人,朱总兵卧病在床呢。”
“病了?一个死了一个病了,那么现在谁代职掌总呢?”
“小人也不知道,好像大人们都不见了,只有吴国琦吴大人和郭广郭大人还能见着。”
“郭广?那个给你们筹措饷银的郭广?”
“是他。”
袁崇焕抓起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伙计,结账。”佘管家赶忙把剩下的糕包起了,袖筒里拿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
掌柜的早走出来远远地站着呢,此时忙上前道:“不知是大人您赏光登了咱这小店,哪能收您老的账,就算小的孝敬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