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轻敲桌面,语气不容置喙地说:“坐下。”
他瞥了几人一眼,才开口道:“赵清絃……应该知道我身份了。”
不待几人惊讶,他又问:“武林大会在腊月举行,岳平,我们的人还剩多少?”
岳平并非武夫,鲜少出在浮石塔,他长居于益京与国师联系,主责传递消息。若不是恒阳教元气大伤,不得不保下袁少永,又无可信之人能赶在刘仲洋之前把信使拦下,眼睁睁看着所有证据随监州快马急行送进京城,逼使国师出手相救,两方人的关系也不至于这么早浮面。
“若不把早年投到各门派的人算进来,尚有五十余人,而当中过半是国师找来,约十来个是他们赵氏的旁支,眼下正在帮大祭司施法。”岳平答道。
恒阳教的人手本就不多,炼制童子多是为收揽沐瑶宫的人,好叫他们为恒阳教卖命,如今两败俱伤,没必要再为他们提供童子了。
白衣男子颌首:“童子没用了,让他们继续炼人偶。”
“已全部吩咐好了。”岳平恭敬问道:“教主,监州放了权给刘仲洋,眼下我们好几个据点都被盯得紧,炼人偶的进度怕是会延误。”
大祭司怕施法被赵清絃识破,故而向国师求助,最终挑了好几处远离云河城的村落供术者藏身。
董倬行对大祭司向来没什么好印象,每回提及他都嗤之以鼻,此时得知他没骨气地向国师弯腰,更是连对术者的最后半分尊敬都消失了:“废物,就他还想把国师拉下台。”
白衣男子眉头轻皱,似在苦恼。
他又何尝不想助大祭司一把,好让其顶替国师的位置呢?只是这事谈何容易,自将大祭司拉拢至恒阳教,他已给予最大的帮助,除却炼制人偶一事略有成果,大祭司能做到的总不及国师一半,甚至当下仍要向他求助,担不起重任。
“一个月。”白衣男子默了默,道:“大祭司将近完成时,且助他一把。”
他心中虽有不快,可愈是接近武林大会,两方就更不能闹翻,否则他多年来的筹备就废了。
袁少永问:“教主的意思是?”
“声东击西。”
白衣男子看他茫然,接着解释:“教内不是还有国师的人?混在其中用火烧了,让官府不能抽身插手武林大会的事。”
“国师说过这东风道观由他亲身监建,浮石塔的密室也有他的手笔,里头的奇门阵法隐秘难寻,偏殿又并非日常行走必经之途……”
他顿了顿,向袁少永下达指令:“你暂且留在观内把人手集合,待行动之时方可现身。饶是赵清絃学得再好,国师既有这番自信,应当不会让他轻易察觉得到,能让你安全待上一段日子。”
董倬行扫了袁少永一眼,阴阳怪气地道:“浮石塔的暗道迂回,又得国师指点才改建,怎会被那小子叁两下就破了?莫不是被谁泄露了此等大事吧?”
袁少永愤愤咬牙,董倬行在外一副纨绔相,实际上脾气倔强如牛,说话又常带讥讽,一时之间脑子没拐过弯,自以为抓到他痛脚,反驳道:“总好过某些人,送到嘴边的羊都能让她逃掉。”
董倬行引出想听的话,笑得阴险,瞥见白衣男子的表情顿时暗了下来,更是乐了,笑问:“你是不知道那姑娘对教主而言是多重要吧?”
袁少永愣了愣,却是不知他意。
所以他是刻意放走沐攸宁,而非背叛恒阳教?也是,他们几个都是恒阳教的元老,跟着教主走到如今的地位,纵被视作随手可弃的棋子也绝不会生出叛心。他们要的是拨乱反正后的名声、权势、财富以及地位。
在座几人愿认他为主,而他亦许诺几人所求的事能成真,那么,即使教主是个冷血之人又何妨?
而且现与恒阳教定下死契的仅剩下二十来人,但通通都已盗了童子的功力,可谓以一敌十,接下来只要像当年国师那样把人全安插到武林大会,他们的目的就能达成。
可是,他实在想不通这向来面冷心硬的人,为何要会对沐攸宁处处容忍?
一直沉默的岳平出言阻止:“董长老,话太多了。”
董倬行耸耸肩,住了嘴。
白衣男子被坏了心情,站起来就要离开,走及门前,又想起袁少永这人脑子一条筋,不太会变通,生怕有什么出错,冷声道:“北郊有二村,让国师的人到郝泚村置下,纵火时别留下把柄,伪装成意外叫国师捉不出痛脚。”
袁少永不敢多言,讷讷应是,忽而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我们要怎么处置左怀天?”
岳平见白衣男子皱着眉,知晓他是厌烦了,代为答道:“自是在武林大会用以威胁左门主。”
董倬行:“要把人一并带出去吗?他在暗室闹得很厉害,我怕下一次刘仲洋来了就藏不住。”
白衣男子略一沉吟:“行,带去郝泚村。”
“这火愈迟放愈好,尤在国师来后为佳,否则这也意味我们损失大量战力。”他仍是不放心,继续补充,临走前还指了指袁少永,向董倬行吩咐道:“你在外接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