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珏则瞪大了双眼,怔怔的看着那个正从军营中,走出来的大汉。
啊……
是他!
自已没有看错。
眉眼不变,只是眼角多了一些皱纹,眼神多了几许沧桑。
蓄了胡须。
看上去沧桑了不少。
而与此同时,戍营的兵卒,也在这时,一齐抱拳一拜。声音如雷。
“参见岳将军!”
……
上一次他们见面,对于林珏是在昨日。
对于那个披甲的大将军,却是十二年前……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回头万里,故人长绝。谁共我,醉明月。
林珏鼻头忽然一酸。
而那披甲戴盔的大将,原本目光,是在杨中身上的。
可就在他的余光扫到林珏后,注意力,忽然全都放在了林珏身上。
他的脚步甚至一僵。
随后毫不犹豫的,离开大营,跨过拒马。
直奔林珏而去。
跪在地上的杨中,微微抬头,眼角余光,看到了走来的军靴,他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唾沫。但很快大声开日。
“新乡,杨中,拜见岳将军!杨中,特带同袍,来投奔岳家军。”
而此时那披甲戴盔的大将,却没有低头,只是直接走到林珏面前,声音嘶哑。
“是当年好汉?”
林珏深吸一日气,幽幽开日。
“是曾经同袍!”
唾手燕云,复仇报国!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日帐前细语问,犹恐相逢是梦中。
郾城北,军营外。
披甲戴盔,身披大氅的中年,揉了揉眼睛。
又仔细把眼前的青年端详了许久。
随后嘴唇发抖。
“当年大名府外,你我共同斩杀完颜宗辅,我以为此后,你我会一同投军,为国尽忠,飞,幸遇一知已。”
“可漳水险峻,有金贼大军拦路,你为让飞,带大名府大军渡河,带领军中老卒残兵,引贼,赴死……”
“大军渡过漳河十日后,有斥候打探到,漳河西南,重鸣山,山火环山……有勇土,引金贼入山搏杀,金贼落陷,伤亡近千人。”
“我当时便知,那勇土,定然是你!我派出多只探马,打探你的消息,得到的信息,却都是,你必然已经身死,重鸣山大火,金军围剿,你没有幸存的可能。”
“我带大军,又行军数日,才躲过金军围剿,成功投奔开封府,宗泽将军。”
“在开封府,宗泽大将军,对我很是器重,让我,再为统制,甚至可以,制置两河军事……当时,金军大军南下,形式仍旧危机,我就常和宗泽大将军说,我曾遇一好汉,若他也在开封,我俩辅车相依,必定有希望,在开封,就制止金贼南下之势。”
“宗泽大将军,只是含笑不语……我在开封的半年,宗泽大将军,上述朝廷,收复山河,恢复大计的奏章达二十四次,但始终未得官家支持。直到夏季,已近古稀的宗泽大将军,再也支持不住,背疽发作,于七月初一含恨离世,临终前仍然高呼:“过河!过河!过河!””
“当时开封府,一时之间,群龙无首,诸军,皆在商议,要弃守开封,大军南下!只有我一人,声嘶力竭的在那里喊,喊着,中原之地,尺寸不可弃,今日弃守,此地再非我有,他日欲复取,不死数十万众,不可收复……但无人听我言述!”
“我当时就在想,若你还能在,必然能想到法子,不至于让开封被白白舍弃……最后,是我无能,只能随大军南下,中原之地,尽数,让渡给金人。我没能收复山河,也没有办法,去你们的葬身之地祭拜!我因此一直遗憾……遗憾至今。”
“绍兴八年,二月,宋金议和,金廷派出使者,携带诏书,来同大宋“讲和”。金人不称大宋,而称“江南”,不说“议和”而说“诏谕”,更要求官家,亲自跪接金朝皇帝的诏书!”
“此等屈辱,不输当年靖康之变,可官家,仍然奉表称臣,大宋沦为金国藩属!我上书多次,说如今,鄂州,兵强马壮,岳家军,已有和金人一战之力——唾手燕云,复仇报国。”
“可无论我如何上书,官家均是不予理睬,我当时又在想,若你还在……纵容你又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但如果能阻止这丧权辱国的和议,我没准,也是愿意和你一起去干的!虽然我们只接触不过两日,不过你胆大心思,脑子里天马行空,定然能改变大宋颓势。”
“但是你不在,那时,我们已经相别十年……而我,甚至没能去你埋骨之地,祭拜过你!我一时觉得孤寂……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我以为,除非等我也到了地下,否则你我,定无再见之日。”
“可今天,你竟出现在我眼前!”
“你竟,就站在岳家军的军营外……你没有死?你当年没有葬身山火?可你若是没有死,为何这么多年,不来找我。”
“襄阳,洞庭,鄂州……我都在过,你为何不来寻我?是对我心有间隙?还是怨我,当年南下,弃守开封,让渡中原?是责怪我没能为你们复仇吗?还是怪我,当年真的让你们舍身赴死?”
“这十余年来,邺城外,漳河旁,你与一百八十,老卒残兵……飞,一日不曾忘!我一直觉得,你们当年不得不赴死。都是因为我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