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有进展是五月份,吴朝晖他们接到医院打来的有死婴的电话,立刻出动按照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兵分三路去医院盯着卜帛。
下午未到下班时间,卜帛穿一身便服拎着行李袋朝医院后门走去。
同伴大喜:“吴哥,你看她拎着行李袋,里面会不会装着小孩儿。”
两人悄悄跟踪,只见卜帛出了后门,就站在大门附近五十米远的地方,像是在等什么人,神情坦然,从容不慌。
吴朝晖说:“你看她完全不像干什么坏事的样儿。”
同伴说:“要么不是她干的,要么心里素质好。”
大概五分钟之后,一名环卫工人匆匆走过来,卜帛跟环卫工人交代几句,便把行李袋交给对方,只短短两分钟之间,双方变分开,卜帛往医院方向走,环卫工人朝反方向走。
吴朝晖跟同伴对视一眼,他们在调查时得知医生可能会把死婴交给环卫工人帮助处理,这样对产妇极其家属还有医院都是最简便最省事最省钱的方式。
即便是卜帛把死婴带了出来,到现在她的行为还是无任何可指摘之处。
“跟着环卫工人。”吴朝晖说。
等环卫工人走出两里地,走到一处街边小树林,看着前后左右没人,终于把行李袋打开,从里面抱出一个包成蜡烛包的小婴儿。
所以婴儿是死的还是活的?
是要把婴儿就地掩埋还是?
吴朝晖跟同伴紧张到屏住呼吸,看着环卫工人拍了拍婴儿,那婴儿突然哇地哭出声来。
环卫工人骂了一句:“死孩崽子,你娘又没死,嚎你娘的丧呢。”
他把印着京城环卫字样的蓝色劳动布上衣脱下塞进行李袋,把行李袋背在肩上,怀里抱着小婴儿从树林里往外走,刚走了几步,便听见凌厉的脚步声,两个男人从斜里犹如天兵一般突然出现,其中一人声音冷厉:“站住,孩子哪来的?”
环卫工人脸色苍白,慌乱不已,突然腿一软,跪了下来:“……”
卜帛刚回到办公室,就被守株待兔的公安带走。
产房里,虚弱不堪的产妇几乎崩溃,她哭得眼睛红肿。
“为啥我们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出生就死了,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
“我们没有子女命吧。”男人神情麻木就像个木头人。
不顾身体虚弱,她催促对象收拾东西赶紧离开这个伤心地,没想到公安抱了个小婴儿来,跟他们说他们的孩子没死。
“真是我们的孩子,他还活着?”
“是你们的。”
产妇激动得双手发颤,接过失而复得的小孩状若疯癫又是哭又是笑。
——
公安把卜帛秘密带走调查,医院的对外说法是她外派学习。
卜帛嘴硬的很,开始只说婴儿是死的本来要拿去掩埋,只是命大又奇迹般复活,人贩子指认她后不不得承认下来,可她绝对不承认另外两起偷婴案跟她有关,更不承认她把别的“死婴”抱走贩卖。
方戬看完卷宗,走进审讯室,对卜帛开口:“你弟弟的歌舞厅多次聚众淫乱,你弟弟是组织人,他现在在看守所,他说你陆续给他两万多元,按照你的工资,这两万多得攒二十年,那么这么多钱哪来的?”
听到这番话,卜帛脸越来越白,身体几近虚脱,在她的认知里歌舞厅不是什么好地方,去歌舞厅消遣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弟弟还是走上犯罪道路。
“我在医院名声最好,这任何一个同事都可以作证,我的经济收入跟丢婴案还有死婴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没有必要跟任何人汇报。” 卜帛死鸭子嘴硬。
方戬:“如果是合法收入你自然不比交代,但你收入来源你应该清楚。”
……
方戬声音平静,直视对方眼睛:“你把你弟一手拉扯大并不断给他经济补贴,你觉得他会感激你吗,不,他亲口说他恨你,小时候要不是你打他失手,他不会失去生育能力。他的原话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人就是你,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会安排你们见面,你可以亲口听他说。
他说他收养的男孩是你给找来的,这男孩你应该记得是哪对夫妇的小孩吧,你跟那位难产晕过去的产妇说她的小孩已经憋死,可却在你弟弟家好好活着,对吧。”
卜帛大脑嗡嗡作响,她百般拉扯的弟弟竟会恨她吗?检察官怎么知道产妇难产晕过去?不,肯定是讹她说出真相,他弟弟都不知道实情检察官怎么会知道!
冷汗从她额头上冒出顺着脸颊流下,经过最初的慌乱她逐渐恢复理智,强撑着冷笑一声:“小孩死了就是死了,我不过是把死婴交给环卫工人让他们处理,我这是为产妇做好事儿。”
方戬拍了下手掌,立刻有一名妇女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幼童走了过来,方戬冷声说:“你看清楚,这是你弟弟收养的孩子,你还记得这个产妇吗,这个孩子是她的。”
妇女抱着失而复得的小孩情绪激动,看到卜帛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仁心妙手的医生,明明是人面兽心的人贩子,你把我们一家骗得好惨,我们家差点散了,方检察官,一定要让她得到惩罚。”
方戬让妇女冷静。
卜帛已经装不下去了,公安跟检方竟然把孩子妈找来了!不过他们绝对没法证明幼童是这名妇女的孩子。
她冷笑着说:“你们想要让我认罪可真是煞费苦心,我弟收养的孩子是我给他找来的,但他是个弃婴,怎么会是这个妇女生出的死婴。”
方戬出示一张单子:“你可能想不到,现在我过有dna鉴定技术,通过dna比对可以确定这个小孩是这名妇女亲生。”
卜帛瞪大眼睛,脸色惨白。
dna鉴定技术!
趁对方意志全面崩溃,方戬又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对以往犯罪经历如实交代,按照法律可以减轻刑罚。说说你偷走了哪几个小孩,都卖给谁了,都跟哪些人贩子有联系。”
——
开业前一晚,方洪年特意做了一桌菜给初迎庆祝,他说:“初迎是咱们家最忙的,开修车厂咱们也帮不上忙,只能把伙食搞好点,来,咱们一起祝初迎旗开得胜。”
初迎说:“爸妈都帮了大忙,妈给家里做饭,给我们收拾房子,还去批发市场帮我卖衣服,谢谢爸帮我找监工,大哥还……。”
她想说大哥还给我办了贷款,但话说到一半咽了回去,说:“大哥也帮了我。”
至于小赋,以前姜铁梅带的多,现在她好像是沈教授家的孩子,跟沈识峤一块儿上学放学,在他家写作业。
陶芋立刻看向方晋南,说:“你帮她啥了?”
方晋南看了父母两眼,说:“没啥,我就告诉了她最新的利率政策。”
“你看初迎说话都好听,初迎平时可没少给我钱,有空咱们都瞧瞧去。”姜铁梅说。
“妈等你有空我也要去看看。”小赋说。
“好啊,闺女。”初迎说。
次日,方戬坚持要跟初迎一起去修车厂再去上班。
“你直接去上班吧,不用跟我去。”初迎说。
“不想让你自己去,我想去看看。”方戬说。
初迎笑道:“你都去过好几次了,不过我还是乐意你跟我一起去。”
早饭比平时略早,吃过早饭两人骑着两辆自行车往修车厂的方向走。
两人推开大门,方戬看她站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自豪地说:“看,像模像样的吧。”
方戬突然觉得很感动,希望她做的所有事情都能成功,她所有的梦想都能实现。
“初迎,你做这么多事儿,我都没帮上你的忙。”方戬略带歉意地说。
这些年初迎大事小事可真没少做,他能参与的部分少之又少。
“你可别这样想,你平时工作就很忙,我不需要你帮忙,有你的口头支持就足够。再说你关注我关心我,这就足够,你忙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初迎说。
“你有想法,有魄力,有能力,真的很有魅力。”方戬打量她几眼说,感觉初迎因为有自信而生动鲜活。
她穿着宽松的白衬衣,牛仔裤,微卷的发丝精致整齐,她总说他很帅,其实她自己也很帅。
“我要成为站在修车食物链顶端的女人。”初迎攥起拳头晃了晃说。
原来她的理想是这个,朴素务实又闪闪发光。
她的理想,她的自信也让她闪光,美丽动人。
方戬被她逗笑,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声音低沉好听:“好吧,女人,你一定会达成所愿。”
——
初迎这个立志站在修车食物链顶端的女人前两天都没有顾客,第三天早上初迎没直接来修车厂,而是去崇文门的花木商店买了一大捆月季花,到修车厂后载重下墙根下,另外还沿着围墙撒了好多太阳花、紫茉莉、鲁冰花、虞美人、粉黛乱子草、石竹、大花葱的种子。
看着新种植好的地面,初迎觉得自己像个地主。
其余的时间就在喝茶看书,只要心态放松,就能够很悠闲。
到第四天,修车厂终于迎来第一个顾客,他把车开进前方空地上,刚好初迎迎了出去,对方问:“这儿是私人修理厂,能修车吗?”
忽略他语气中的质疑和不信任,初迎把来人打量一番,穿着一身板正笔挺的西装,这种品质的西装成衣很难买到,应该是找裁缝店定制的,戴墨镜,左手上带着四个夸张的金戒指,再加上他的桑塔纳轿车,金钱的气息扑面而来。
初迎回答:“对,个体修车厂,可以修,你的车有什么问题?”
“刹车跑偏。”顾客回答。
“你先坐这儿等一会儿,那有茶水,自己倒,我看看车有啥问题,修的快的话你就在这等,慢的话我跟你约个时间。”初迎干脆利落地往不远处指了指说。
顾客看不远处树下放着的茶具,自然墙边新种的花,收回视线后说:“你看车有啥问题,你会修?修车师傅呢?我看这儿就你一个人。”
初迎把第一个字咬得很重:“我修车。”
顾客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又打量初迎几眼,牛仔裤,白衬衣,微卷齐肩短发,看着倒是干净利落,挺时髦还挺漂亮,可根本就不像会修车的。
“你是修车师傅?你不就是个接待员吗?你会修车?”顾客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
初迎觉得修个车比批发服装还费嘴皮子。
“我修车,你的车要修吗?”初迎问。
顾客说:“修修修,用开进去吗?”
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初迎去修理车间拿了些工具出来,蹲下检查轮胎时他还在说个不停:“刹车跑偏是由啥引起的?”
初迎用胎压计测胎压没问题,又去检查刹车分泵,边对顾客说:“可能刹车分泵存在问题,可能是需要调教刹车间隙,可能是转向系统需要调整,可能是前悬挂球头和胶套磨损,可能是轮胎磨损,可能是刹车片磨损,可能是四轮定位不准,可能是胎压不一致。”
顾客听晕了:“这么多可能的原因?那不得都检测一遍?”
没想到这位女同志能说出这么多,发现自己似懂非懂终于放弃了解这个专业问题。
这个客人话有点多,说:“人家修车都穿蓝的工服,你穿白衬衣,不很快就蹭脏了吗?”
初迎豪气地说:“我在动物园市场有摊位,批发衣裳,衣服脏了洗不出底子来就扔掉。”
顾客说:“那行吧,真看不出来,你能又批发服装又修车,你啥时候在动物园批发市场,我高低得过去看看。”
“先修车吧。”初迎说。
“你这服务还真好,还有座位还给准备茶水。”顾客终于坐到树下,自己倒了茶,边喝边看初迎检查车辆。
“你真会修车吗,你以前就是修车的?我不是以貌取人哈,你要说你是卖衣服的我信,你说你会修车我就持保留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