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帝的目光下,要说我无动于衷,那是自欺欺人。
可我宁愿自欺欺人,宁愿相信,那眸子里溢出的情感,只是一种惯性,只是他沉浸在父女天性里尚未恢复常态的惯性。
我垂下眼睑,避开宣帝的目光。避开却不等于感觉不到,那目光依然很沉很沉地压在我的头顶,又因为我的逃避,加入了迫人的气势。
这种威慑和压迫,反倒激起了我骨子的倔强,抬起头,与他对视。我只能面对试图以天子之威压迫我顺从的汉宣帝,却不忍心去伤那个刚才深情款款似乎无条件爱我的男人。
这次,我的挑衅并未惹来宣帝的恼怒,尽管象征恼怒的阴骛已在他眼中聚集。他却硬生生地打散了那片阴骛戾气,散在夜一般的幽深当中。
他沉稳地开口,吩咐ru娘好生照顾小公主“朕”的小公主娘唯唯喏喏地应着,应声有些发颤,怕是受了那迫人压力的波及,为之胆寒。
言毕,宣帝不再停留,转而向外走去,我和ru娘异口同声道:“恭送陛下。”
便是这一句“恭送”止住了宣帝的脚步,没有回身,只是站着,显出些许僵硬。
他站着,我们半跪着,僵持了许久,那硬邦邦的脊背平缓了下来,宣帝用同样平缓的语调道:“方才朕探视皇后时,皇后说此次她和小公主能够平安,全赖子服悉心服侍。子服辛苦了,你的功劳朕会记在心上。朕答应了皇后,他日对子服必有厚赏。”
当说到到最后那半句时,平缓忽地卡了壳,仿佛老旧了的电影胶带,在播放过程中陡然迸出的生涩杂音,导致他控制不住语气的平缓,唯有潦草地结束,带着狼狈离开。
在他内心深处,是不情愿这么谢我的吧,可他必须要谢我,因为许平君叫他谢我,叫他赏我。
如果说,我真的是扎在宣帝心上一根刺、一个硬伤,那么许平君大概就是他胸前最脆弱的那根肋骨、顶心最经不起碰触的那个死**。
不管他对我是nan女之爱也好,对许平君是恩义为重也罢,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始终是个外人,而许皇后却已经成了他身ti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