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沉朝顏不禁有些担心,但要问的话还未出口,霍起便吊儿郎当地往榻上一斜。
“不过你别忘了,南衙十六卫和北衙禁军,至少有一半都是效忠皇上和霍家的。王瑀就凭着个左驍卫和金吾卫就想把我押为人质,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吞了谁。”
“所以你就别担心啦!”说话间,霍起又恢復惯常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一只脚架在膝盖上和着小曲儿微点。
“那倘若王瑀拉拢了谢家呢?”沉朝顏犹不放心。
霍起被问得愣住了。
沉朝顏继续道:“倘若王瑀拉拢了谢家,霍家和效忠皇上的那些人,可还有能力与之抗衡?”
这个问题好似当头一棒,周遭静默,气氛霎时变得沉重起来。
其实不消霍起明说,沉朝顏也知道,倘若谢家能像现在这样保持中立都还好说。
可一旦谢家选择与王瑀共谋,不说一个霍家,只怕是这大周的江山恐不日都要变天了。
许是话题过于严肃,两人一时都不大愿意面对,于是相顾无言,只得默默听着妆娘新谱的曲子。
金声玉振,云起雪飞,不愧是眾多富商大贾魂牵梦縈,甘愿为之一掷千金的平康坊花魁。
霍起抿了口手中的酒,正觉烦扰稍解,一声巨响过后,两人的房门却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门口呼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
“大人!大人!”
百花坊的妈妈追在后面,半求半劝地拽住了其中一人的袖子,陪笑道:“妆姑娘今晚真的不能待客了,大人莫怪!大哎哟!!!”
老鴇一声惊叫,被一人踹翻在地。
“贱人!”有人从腰间抽出佩剑,威吓她到,“我们公子的身,岂是你这种低贱之辈可以轻易沾染的?!”
森凉的白光一晃,那鴇母当即吓得噤了声。
沉朝顏一怔,往拔剑那人身后看去,果见一人被簇拥在中间,眾星拱月,看不清样貌。
及至那人从眾侍卫之中行出,沉朝顏看清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才惊觉,这种招摇过市的行事作派,全灃京除了左相王瑀家那个嫡公子王翟,怕也真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思忖间,王翟已经径直走到那跪伏在地的老鴇跟前站住,垂眸呲笑道:“妆姑娘这好手好脚的,怎么今晚就不能待客了?”
他一席话说得有些口齿不清,像是喝了酒,当下正是借酒发疯的时候。
那老鴇愣了愣,却也只能解释,“妆姑娘今晚已经被这位公子啊——”
话未说完,只见王翟蹙着眉,一脸不耐地向前一步,那只乌皮六缝靴便踏上了她交叠在地的双手。
“跪好!”
随行的侍卫一声厉喝,老鴇连挣扎都不敢,只得咬着牙规规矩矩地跪了回去。
屋里的妆娘见状,吓得赶紧提裙行至几人面前,跪下磕头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千错万错都是妆娘的错,还请大人不要责罚妈妈。”
“哦?”王翟回身,俯身挑起她低垂的头,饶有兴味地追问,“那你说说,自己错哪儿了?”
“奴……”妆娘被问得愣住,只得顺着他的话道:“大人说奴错哪儿了,奴就错哪儿了。”
一席话说得王翟笑出了声。
眼见当下气氛缓和,妆娘赶忙上前,扶了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然刚一起身,王翟就一把抓了她的头发,“犯了错,可是要受罚的。”
说话间,便将妆娘拖到了一旁的隔间。
王翟对侍卫使了个眼色,将一壶刚煮好的热酒往桌案上一放,对妆娘道:“别说本公子为难你们,是你自己说有错在先。所以……”
他一哂,道:“你把它喝了,我就原谅你。”
妆娘听了这话,吓得脸都白了。
这酒若是就这么喝下去,不说丧命,她这嗓子也算是废了。
犹豫的片刻,王翟已经让两个随行的侍卫一左一右摁住了妆娘。
而他一手扣住妆娘的下頜,俯身拿起案上的酒壶,作势就要往里灌。
“嘖,我说你……”
身后传来一声轻叹,厌恶里夹杂着不耐。
拿着酒壶的手一怔,王翟只觉后勃颈的凉意像雷鸣后忽至的雨,浇得他从头顶凉到了背心。
想到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沉朝顏烦躁地揉了揉眉心,难得让步道:“适可而止吧,妆娘我们让给你,你领着她去别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