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粉当饭吃也没人管,因此秦风只皱了皱鼻子,没说话。
蓝采听见走廊里的声响,带着一种游戏人间的眼神儿回过头来,抬头见回廊一侧来的是他,一双吊梢眼眨了一眨,唇角一勾:“让你上台你还真卖力气,一整出儿的南柯记,你这嗓子受得了?”
秦风的行头未摘妆未卸,伸手拨开了蓝采招欠的爪子,淡淡一笑:“你我这样的出身,还有什么是受不了的?”
心知他说的是小时候同在那不得见天光之地的时候,蓝采却没他这么坦然也没他这么不计较,眼刀子一横,故意歪曲道:“别,你秦九爷皇亲国戚的出身,我这穷乡僻壤出来的草民可不敢跟你比肩。”
秦风知道他这是不爱说也不爱提,也不想跟他顶针儿,干脆笑笑不答言。
蓝采自称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小民,自然是自损之词。
曾听景异提过,蓝家在蓝采祖父那一辈儿也是一方富贵望族,做得是天家的皇商,只可惜到了蓝采父亲那一辈儿,家里出了败家子儿,吃喝嫖赌样样精,把家财败了个干净,卖妻弼儿的勾当干起来比上赌桌还顺手,蓝采就是那时候被卖进去的。
从此一脚踏入滚滚江湖,生死再无回头。
蓝采的命是他师父捡的,秦风自己的命是他师父救得,哪怕一个是舍了自尊求来的,一个是舍了过往熬来的,到底殊途同归。
严格说来,那一批被卖进去的孩子里,他与蓝采都算命好的。
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柴火棍儿撅成一条条的柴火渣,也到底入得了火炉练得了真金。
活下来的人没有资格去跟死了的比不幸,从这个角度来说,无论蓝采他师父出于什么原因才把他从那地方带出来,秦风都该感谢他。
一码归一码,恩是恩,怨是怨,恩要偿,怨要平,他这一辈子谁都不想亏欠。
人之一世,最难偿还是人情。
只不过,人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的,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立场的相对,秦风是平阳公主独子,而蓝采的师父,严格来说,该算是前朝的守墓人。
一孝一忠,后背刻字儿的那位将军早就告诉世人了,这两件事儿注定背道而驰。
蓝采跟着秦风,一前一后往歇息的屋子里走,瞧着秦风神色淡淡而恍惚,一翻白眼儿嗤笑道:“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说那位九五之尊是你舅舅,到底也不是亲的,说这江山是你家的,到底也跟你没多大干系,你就算翻出了大天去也当不了太子穿不上龙袍,你如今跟师父他们这帮人不死不休,何必?……啧,别看着我笑,每次我看你对我笑都觉得你像个狐狸精。”
有我这么清心寡欲的狐狸精么?
秦风笑笑,倒是当真别开了眼。
除却最后一句,前面这话只有秦风和蓝采听得懂。
哪怕把世子爷拉来,也顶多再多一个人听得云里雾里。
很多事情秦风是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的,包括李明远,包括肃亲王,甚至于包括给了他全身心信任的皇帝。
山河会的阴谋开始于几十年前,却没有人会比他更近距离地去目睹阴谋的根源,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阴谋背后的主使,即使那时候他还是懵懂少年。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是有恨的,恨他们不肯承认他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恨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念,而不管不顾地、疯狂的妄图将天下推入兵燹野火。
这些早就该终结了,既然没有,那就由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