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汉闹这一出,断送的不过是他自个的晚年。
五个闺女呢,便是往日能指望老大,如今老大被他折腾醒了,看他日后还能指望谁去。
他看人一向准,吴招娣那性子多莽啊?就跟头牛一样,认准了啥事儿就不会回头,不然她咋能瞧上陈二牛那憨货,都是一路人。她是个孝顺女儿时,娘家啥事儿都揽着。她若是撒手不干了,任他吴老汉撒泼打滚寻死觅活都不好使。
别说,想到那个画面,他心头还挺乐。
叫你偷柴火,这回不偷了吧?
第106章 106
◎薅羊毛了◎
山下发生的事儿, 正在山里头的卫大虎半点不知。
那日,爹和媳妇他们下山后,他吃了朝食, 又煮了老大锅米饭,卷吧卷吧全给压成一团,用树叶子包着放到布袋里,带上捕猎的家伙什,又在冬衣外头套了件打猎才穿的破烂衣裳便进了深山。
还是上回那条路, 下过雪的深山白茫茫一片,雪地上有大大小小的脚印, 倒是比别的季节更好寻摸野兽的踪迹。
这一路,卫大虎遇见野鹿,遇见野猪,遇见狼群,他都没停,能躲便躲, 躲不掉就跑, 反正没咋上心,也不乐意和它们斡旋。就这般在白雪皑皑的深山里走了两日,可算是到达上回他站在高处看见的平地。
都不需他咋寻摸,到地儿便发现了羊群,老大一群,密密麻麻在湖边草地扒拉雪地翻找青草。他不认识那是啥品种的羊,毛厚角弯, 又大又肥, 和以前他抓到过的那只羊不是一个祖宗。
卫大虎也不在乎它们是什么品种, 有毛能吃就行。这么多羊, 这么多毛,他麻袋都准备好了,薅几头赚几头,他原本还打算多抓两头回家自个喂养,养上一年,隔年岂不是又能薅羊毛了?
可转念一下,哎哟,养羊不费劲儿啊?干啥要养它,山里头这么多羊,让它们自己养自己,来年他再来薅不就成了?反正地儿他都能找着。便是他日后老了,抓不着羊了,他让闺女儿子来抓不就成了,反正他明年指定是要当爹的,养羊不如生娃。
他这打猎手艺不得代代传下去?
只要生了娃,这山里的羊毛可都是他们老卫家的!
养啥羊,不养!
找到了羊群,卫大虎不急了,他没打草惊蛇,美滋滋记下了地儿,轻手轻脚转身离开,没发出一点动静。
这一夜,他蹲守在离羊群大概几百米外的地儿啃着干巴巴的冷饭团。
夜色深沉,白雪皑皑的地面上,突然跑出一只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狐狸。
它谨慎地看了眼四周,犹豫着看向前方那只在雪地里扑腾的野鸡。它饿极,却没有第一时间扑上去,而是来回打量周围。
而在它正前方几米外,一只流着血的野鸡在雪地里疯狂挣扎,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翅膀和身体流了许多鲜血,随着它挣扎,雪白的地面被染得通红。
周围一片寂静,除了风声,便只剩下那只生命将散的野鸡,和一只饿极的白狐。
狐狸谨慎,愣是等着那只野鸡扑腾不动,彻底躺在地上没了动静,甚至又等了好一会儿,周围彻底没了动静,它才灵活地跑过来,嘴一张便要把它叼走。
可就在它的嘴即将碰到野鸡的瞬间,一双大掌猛地从雪地里伸出,紧紧箍住它疯狂挣扎的身子。
只见一个隆起的小雪包骤然拔高,一个无比高大的巨人缓缓站起身,竟是不知在此处守株待兔多久的卫大虎。
他抓着到手的猎物,弯腰把雪地里的野鸡捡起来,呸呸两声把嘴里和鼻孔里的雪渣子抖出来,他整个人从上到下的都如雪人般,连头发丝都是湿的。
这一夜,他如法炮制,一共猎了四张狐皮,一纯三杂,算不得丰收,只能说还成。
四张狐皮六张兔皮系在腰间,卫大虎慢悠悠来到之前的小湖泊,羊群依旧乖乖地在原地等着他来捉,半点没叫他费心。在山里造了几日,卫大虎眼下埋汰的很,胡子拉碴,头发结了冰,嘴唇干裂,鼻头通红,身上的衣裳更是脏的没法看。
大头的猎到手了,他也没急,先去林子里转了一圈,手头又多了两只野兔。带进山的饭团早吃完了,为了猎狐,他在雪地里愣是趴了两宿,便是火气再旺,饿着肚子也有些扛不住。
不多时,火堆升起,他腰间多了两张兔皮。
羊群远比他想象中更蠢,他拎着兔子去湖泊洗血水时,路过羊群它们还慢悠悠给他让道,半点没有跑的意思。卫大虎瞧着还挺乐,他打猎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你追我赶,怪道那些读书人说啥“待宰羔羊”,感情这玩意儿真这么蠢啊,刀子都要落到脖子上了,还给举着屠刀的猎户让路。
肉香味儿飘出老远,卫大虎坐在石墩子上,张嘴狠狠撕咬下一口滚烫的兔肉。
爽!
他没带粗盐,烤兔没啥味道,但能在雪天吃上一口滚烫的食物,那满足感别提了。卫大虎饿得狠了,几大口撕咬下去,半边兔肉便只剩下骨头架子。
两只兔子,连半分饱都没有,不过肚子里暖烘烘的,腿脚也有劲儿了。
把雪踢到半熄的火堆里,待连一丝火星子都消弭在雪水中,他抓了把雪搓了搓手掌心。拿出这回特意带在身上的麻袋,从里头拿出一根麻绳,慢悠悠系了个结,一边走一边甩。离羊群越近,也有那么两头羊警惕地离他远了些,但更多的还是在低头拱着雪地寻草的蠢羊。
“咻——”
一道破空声后,一头落单的羊被套住脖子,生命遭受到威胁,这头迟钝的羊终于开始挣扎。但它那点力道咋能跟心怀不轨的臭猎户掰腕子,就跟那拔河似的,羊越挣扎,蹄子在雪地里刨得再厉害,都逃不过被薅羊毛的结局。
卫大虎掏出一把锋利的刀,它挣扎一下,他便朝着它脑壳砸一拳,砸到它晕乎乖顺为止,这才踩着麻绳,愉快地从它身上割羊毛。是真割啊,一刀下去,便是老厚一层毛,他稀罕的很,一根都舍不得丢,搁一刀便往麻袋里塞一把,一刀,一把,直到把这头羊割得光秃秃,他才把它脖子上的绳子取下来。
如法炮制,继续套羊,继续割羊毛。
一套,一割,等麻袋里被塞满了脏兮兮的厚实羊毛,他尤不满足,脚伸进去踩了又踩,愣是又给他踩出两头羊毛的空隙来。
待这场惨无羊道的割羊毛行为宣告结束时,羊群里已不知不觉混进去好多秃毛羊。
是的,这些被薅了毛的羊他已经瞧不上了,他要带下山的羊,身上咋能没羊毛?麻袋装不上了,那便回家再搁呗。
这回他精挑细选了两头毛最厚实肥硕的羊,这两头不再是“待宰羊羔”,和这个臭不要脸的猎户搏斗许久,脑子都被锤出了血,才被不情不愿制服。
卫大虎把麻绳系在它们的羊角上,牵着它们离开了这处它们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地界。
离开故土,等待它们的将会是什么?
臭猎户心说,当然是被薅羊毛和进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