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轻响,已经被煤气熏黑的灯泡终于亮起来了,领娣愣愣的看着明亮的灯泡,盯了好一会儿,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王木匠没有进屋,他得先安顿好刘氏的尸体,李二爷家的骡子也该还回去了。
“领娣啊,你抱着他先睡吧,我还有点事儿。”王木匠又冲着屋子里喊了一声,然后在门前的草垛上扯了一把干草,用火柴燎燃后,又往上添了些枯树叶子和树枝,不一会儿,一丛半人高的火苗子就窜了起来,周围也亮堂起来了。
领娣不知道父亲深夜还要做什么,她已经无暇在意那些,除了早上吃了半碗苞谷糊糊和过夜的黑面馍馍,一整天都水米未进,肚子早就咕噜噜叫了几次。可是弟弟还在她怀里,根本腾不出手来做饭。她也从来没有照顾过这么小的婴儿,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突然,婴儿在领娣怀里哇的一声哭将起来,声音格外响亮。王木匠一头从外边窜了进来,紧张的问道:“咋了,咋了?”
说着,王木匠从领娣怀里接过婴儿,像宝贝似得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包袱。他抱孩子的样子显得那么生硬,有些笨手笨脚。可是不论他怎么哄着婴儿,孩子却只是在他怀里哇哇大哭,这让他既心疼,又无奈。
“领娣,去叫你妈,娃可能是饿了。”王木匠冲领娣招呼着说道。
领娣先是一愣,继而疑惑的小声说了一句:“爸,我妈没了……”
“唉……那,你去煮点苞谷糊糊,煮稀一点,多添点水,少丢点苞谷面儿……里屋的床柜子里头还有两坨**,敲一点放再里头。”王木匠冲领娣交代着。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王木匠已经坐在冰冷的炉子前打起了呼噜,孩子好像在他怀里哭累了,也睡了过去。领娣小心翼翼的把熬好的苞谷糊糊端过来,轻声叫醒了王木匠。
“哦,煮好了……那个,等他醒了,你再喂给他吃罢。”王木匠点燃了煤油灯,抱着婴儿去了里屋。
他本想将婴儿放在床上,可是看见床架上干草,这才想起来,妻子生产前,他将妻子和被子一块报上了板车。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而此刻,妻子依然还躺在板车上,躺在冰冷的夜色里,永远的睡过去了。
略微出神了片刻,他又招呼领娣,说道:“领娣啊,你把他抱到你床上去睡……”
领娣又冷,又饿,又困,又累,抱着弟弟躺进了冰冷的被窝。这一夜,她比平常是睡得都沉,梦里她又看见了母亲慈蔼的脸,看见她对着她笑。她梦见第一次拿着奖状回家的时候,母亲轻抚着她的脑袋说:“咱女子,聪明着哩!以后肯定是个女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