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得笔直,整个人满脸的正义严肃。
却听白斐在那沉声说道:“好,那么这第一条,便是明年春围,你不得去考,不止明年,往后的每一看你都不能再去,科举与你,此生无缘,你可能做到?”
天际黑麻之际,已是看不清他的脸色,眼中的落寞更是一闪而过,小小白皙的手掌握紧之后,点头说了声。
“好,我答应。”
很显然,白斐愣了一下,这种强逼都不算不愿,那么他所谓的不愿大概也只有在违背信义的这一条上了,只要不让他杀人放了火,想来便都可行吧。
没有深究的白斐急着去看那惟一的嫡子,快步向着沉香院走去,而小小的白子风则整个人,跪在那里手握重拳,一声不吭,全身笼罩在一种沉寂的悲伤里。
他一连跪到第二天的天黑,胡斐下令让他起身。
当摇晃着不稳的身子,带着高肿的膝盖,他又去到灵堂,看着那大摆在厅中正堂的官椁,和那下首的小小薄棺,顾不得嫡母暗恨的眼光。
他上得前去,跪在那官椁那里连磕三个响头。
待他磕完,上官氏只沉声冷淡的说道:“老太爷有令,待你磕头完后,便去库房领银一百两,自此独自分家出去。”
她不得不暗恨,设了这么个计,不想把自个的夫郎也给设计出去了。想着两人死后还能相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又能如何呢?老太爷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她亦是不敢多做辩解,如今家主之位在老太爷手上,她的儿子是要坐上那个位置的,无论如何,她都得陪了小心才是,让老太爷揭过这事过去。
为着白家,他也不可能把自已给废了,是以这口气,只能大家一起吞了。
白子风只轻看了她一眼,心中嘲讽:呵,多好听的话啊,只是分家,没有除族他都该烧了高香了,最起码这再外落魄了或是受了欺凌了,一句白家子孙还是能顶一时三刻的急的。
磕完头后的白子风去到库房拿了一百两,满身上下在出府之时还被下人搜了个遍。
而他除了姨娘做的那几身锦缎长袍和那荷包带在了身上,再无多拿一物,走时,年仅八岁的胡闹因是卖了死契的孤儿,不愿留在了府中,求了恩典跟着其主一起其出了这百年的白家世家大族。
毫无目的地买了辆马车出了京都,他不知道要去哪,只顺着一条路一直前行着,前行着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因着累极,又迎了风雨得了急证,让采集药村的徐伯给救了。
从那时起,他便跟着徐伯了,他是游医,没有药铺,他便出了二十两在他所属的贫民街买了一间小房,做了药铺,他看病,他当药童。
偶尔还跟着去外地采买一起重要的药材,历时一年之久,他才终于想通,彻底的放下念书之心,开始走起商来。
从最小的行商开始,赚取差价开始,一点点经营着平民百姓酒楼,这样两三年的时间,虽算不上大富,但有余又温吞的生活让他的心境一点一点的平和了下来。
只觉人生太累,这平静下来也不无不可,姨娘虽死得冤,可喜她的父亲亦是赔了性命。
直到遇到小桥,那个当初看起来衣衫烂缕的小女孩子,在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女孩。
卖完菊时因着没装钱的荷包,他摘了身上娘亲送于他的荷包,当时并未多想,只想着人已不在,姨娘再世之时亦是说过,人心一定要存了良善,当初他为着这事可笑,显然是觉得存了良善根本没有好报。
可那一刻他就是想起了姨娘的那句良善,或许在面对平民穷苦的孩子,良善是一种本能的表现吧。
第二次相遇在救她之时,很奇怪她就是留了印象给他,虽不惧了周正明,但还是破了例用了白家的身份找了周大财主。
第三次,她来道谢,还搭卖了野味,甚至抠到只给了肉要皮的做法。
他觉有趣,却见她一眼的不屑加鄙夷,好似在说自已多么无知一样。
知她家境不好,便出钱购了她的野味和枕头,虽那枕头真的没什么用,但就是想帮一帮她。
直到第四次她拿了烤肉来,自已也愿给了她一成利,他那时就想,或许姨娘的所说的存良善也有对的时候,这便是他良善所得的回报不是么?
可在她拒了他的一成利不想跟他牵扯时,他是气的,觉得有些不服的就想硬拉了她,是以才有了去她所在的村庄大摇大摆的走了一遭。
岂料她不但好笑,还千奇百怪的演起戏来,直接逗乐了他。
好久未看到这么有趣事的自已,倒是难得的愿拿了这白花花的银子找了她寻乐子。
真正想拉了她作一生伴侣的时候,却是在她小弟被拐卖的时候,她那种无助愤怒,凶狠,一直都刻在自已的脑海中。
特别是乔石山,她那么恨,虽说得狠,倒是心软的放过了他,只要求去磨练他。
当她抱着小弟哭的那一刻,他便觉得,那哭好刺眼,他讨厌,那一刻他想,她可以作为自已心仪之人吧!
直到后来的合作,她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各种想尽办法的气他,他都可一笑置之,谁让他愿宠又喜欢呢?
可是这一次,白子风是真伤心了,多少次的无理取闹,他只盼着她能习惯,能查觉到,这个世上大概只有他能如此忍她宠她了。
却不想她的没心没肺令他头疼同时,有时却又不停的取悦于他,总以为好歹能在她心底留有一点印象了,却不想,到头来,如那船过水痕,再无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