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离原把战锤交回,飞身跟上冲杀的大军,不知他从何处拿出了一柄大弓。
搭弓射箭,箭矢所向,是城楼上露出了大半个身子的章闰。
他从不显示什么,但他每次出手,都是一击必中,从不失手。
言致在听到那身破空响时,猛地抬头望去,手上亦未停下,惊鸿剑从一张尚且年轻的面孔之下滑过,那颗头颅便滚到了地上。
城楼上,章闰的身体被一支飞来利箭带着重重后退,直到砸到地上,连声闷哼都未发全就没了气息。
言致清楚看到了,她忍不住朗声大笑,屈指打了个响哨,绝尘便踏过活人死尸冲到了她身边,右手撑着绝尘的背,整个人拔地而起,站到了马背上。
“莫阗章闰皆已伏诛,缴械投降者不杀!”
她的话音注以内力,清楚地传到了混乱的战场上每个人的耳中,方才莫阗身死,许多人都看到了,带着一股为将军报仇的恨意,故而才能义无反顾冲杀过来,可是章知州?他不是还在城墙上吗?
慌乱中,又有近百人被斩杀。
当有第一个人放下武器,就会有无数个人。
这个城阳关,原是前朝最坚固的关隘,言致今日却破的尤其轻松,莫阗的轻敌大意是其一,释离原当机立断射杀章闰是其二,最主要的,是叛军竟无人前来支援。
言致攻入城中后,将原先固州卫皆交到叶乾手里,由他重新整军,愿意留下的留下,与镇西军得一样的待遇,不愿留下的便与十两银放还故里,不过多纠缠。
她领着人给城阳关重新布防,各处皆换作镇西军的人,她才从城墙上下来,青石就沉着一张脸到了她面前,躬身道:“将军,知州府里无一活口,少主命白水去追人了。”
言致霍然抬头,追问道:“包括各郡郡守及其家眷?共多少人?”
白水点头,“是,共六百余口,多数死于毒,有十余个是被一刀封喉,尚有体温,死亡不过一刻。”
“很好,在我眼皮子底下动这样的手段,来人,传令下去,封锁全城,掘地三尺把人找出来,拨皮抽骨悬于城墙,示众三日!”
她并无亲兵,此刻跟着她的是叶乾的幼弟叶坤,闻言立刻应下道:“将军放心,末将保证一只鸟也飞不出去。”
“嗯。”言致接着往前走,问道:“你家少主呢?”
青石未及答话,又有一人跌跌撞撞扑到言致跟前,激动地报告道:“将军,城中井水全被下毒了,已有数十名百姓中毒昏迷!”
“全部?”
“是!”
“军医呢?让他速去解毒。把城中之井全部看管起来,在解毒之前,饮用做饭都用江水,多煮两道。”
“得令。”
言致手指无意识地开始摩挲剑鞘,心中有种果然如此之感。
释离原将将走近,便听她道:“他姓韩的要断祁俊轩的后路,却又不肯轻易将固州拱手让给我,呵,想的挺美,毒死满城百姓,再给我安一个屠城之名。”
“还是军师有先见之明,若非你叫我清点城中百姓,我可能真的着了道了。”
释离原轻掀眼皮,问道:“王奇还未到?”
王奇……言致摇头,皱了下眉心道:“吴凌方才来报信,刚到,如今正守在南门外。”
“报~将军,秦校尉到西城门了!”
“嗯,让他整军来见我。”
释离原轻轻圈住她的手腕,在她回身望来时,直直与她对视,语气稍沉地道:“秦元静翻山越岭,也只慢了一日,武曲三郡并无大量兵马,又江沿岸一马平川,王奇,来得太迟了。”
言致抿唇,眉眼稍沉,颔首道:“先将那群贼子找到,如此大手笔不会只有一人,若他能从浩荡江水里给我捞起来点东西,再议不迟。”
见他一直看着自己,言致忽而笑开,道:“他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射箭是我教的,从第一把弓到现在的重弓,都是我给他做的,他有什么问题,瞒不了我,他若觉得自己没错,这会儿,应该早就到我面前了,而不是守在城外,放心,我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