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劫后余生
郧国公道:“寡人早说过,这孩子是只虎,不,是条蛟……可惜郧国水太浅,容不下他这条蛟。他呀,他和你的婆婆已经回楚国去了,并且被楚君熊通封为上大夫。前些日子,他又被封为大将军,带兵征服了夔、毂、谷诸国,又同鄀签订了城下之盟,了不起啊!”郧姜见说,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高兴地道:“君父,这是真的吗?”随后蹲下去,拥着一旁的儿子一阵狂吻,边吻边道:“谷儿,爹爹打胜仗啰,爹爹打胜仗啰!”然而,母子俩短暂的欢娱很快被郧国公一阵令人揪心的咳嗽给打断。
郧姜忙放开儿子,一边替父亲搓揉胸脯一边不安地道:“君父,您怎么啦……”郧国公抬了抬手,说道:“寡人没事……女儿啊,寡人原打算找到伯比,热热闹闹替你们补办一个婚礼,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没想到他已经回楚国去了。没关系,寡人这就着人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同样风风光光把你嫁到楚国去!”郧姜道:“君父,女儿不要嫁妆,也不要那份风光,女儿只恳求君父准允女儿前往楚国,去找我的伯比哥哥……”郧国公道:“呃,女儿说哪的话?怎么会不准允呢?寡人这就派人上楚国报信,随后再着人将你们母子俩送过去……”郧姜道:“不,君父病成这样,女儿不走,女儿要留下来陪君父!”郧国公道:“傻丫头,寡人没事,寡人掐算过,大后天正好是良辰吉日,女儿啊,快回去准备吧!”
想到要去楚国,夫妻即将团圆,郧姜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将过去的种种不快全抛到脑后。宫女小玉一边替他们准备行装,一边道:“公主,小玉真替你们母子俩高兴……公主和小主去,带小玉去吗?”郧姜道:“你说哪的话,我俩情同姐妹,只要你愿意,哪有不带你去之理?”
启程的日子转眼即到,郧宫门前停着三辆马车,一辆供郧姜母子俩乘坐,另外两辆车则装载着郧姜公主的陪嫁。就要离开郧都,离开生活了近二十年的郧宫了,还有生她养她的君父母后,郧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车正要启程,忽听一声:“且慢!”只见郧国夫人出现在后宫门口。虽然为自己和表哥斗伯比的婚事母后一直耿耿于怀,对他们母子俩从不正眼相待。如今就要离开了,母女间的依念之情不觉油然而生。郧姜正要迎上去,不想郧国夫人仍铁青着脸,指着后面两辆装载嫁妆的车说道:“让她们走,这两辆车必须留下!”
此刻,存留在心间的一丝母女情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荡然无存。郧姜当即向车夫说了声:“起程吧!”虽然泪水在眼眶打转,但她始终没让它掉下来。
一路上,想起这几年经受的种种委曲,郧姜不觉心如刀割,不由嚎啕大哭。一旁的斗谷於菟一边用小手替母亲擦眼泪,一边安慰说:“娘不哭……娘不哭……”结果,也禁不住跟着哭起来。
傍晚时分,马车载着郧姜母子俩驶进一条山道。赶了一天的路,母子俩又饥又渴。见路边有座石屋,一个村姑正在碓臼边舂米。郧姜打算给儿子讨碗水喝,忙叫车夫停车,跳下车来。
村姑听见响动,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当她面朝郧姜时,不由一怔,一声:“公主?”连忙站起来,又道:“你可是郧姜公主?”郧姜定眼一看,也不觉一愣。原来村姑不是别人,正是曾被狠心的母后拖出去乱棍打死的妤婕。没想到她还活着,郧姜同样百感交集,一声:“你可是妤婕妹妹?”便情不自禁地迎上去,和扑上来的妤婕紧紧地抱做一团。伤心、悲哀、欣喜、激动……种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化着滚滚热泪从她们的面颊汩汩地流下来。随后,郧姜又将妤婕仔细打量一番,见她身裹兽皮,一副山里人打扮,不解地道:“妤婕妹妹,真的是你吗?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妤婕道:“不是,真的是奴婢……公主,你看我光顾着说话……赶了这么远的路,快进屋里去吧……小主呢?小主在哪?”说着,快步奔到车后,高兴地道:“几年不见,小主都长这么大了……”说着将斗谷於菟从车上抱下来,同他们娘俩携手一起进屋。
随后,妤婕一边为郧姜母子俩准备饭菜,一边诉说起离开郧宫后的经过……那天,妤婕被几个士兵拖到行刑的地方后,一顿无情的棍子劈头盖脑朝她袭来。开始,妤婕还能感觉到疼痛。后来渐渐的麻木了,只听见一阵又一阵“把把”的声音,那棍子就像打在别处一样。再往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可她哪里知道,士兵施刑时,饥饿的狼群正眼巴巴地守候在四周。当施刑的兵士离去后,窥伺已久的狼群便蜂拥而上。跑在最前面的那条狼张开血盆大嘴朝妤婕扑了上去。
紧要关头,忽然听见“嗖”地一声,一支箭正中狼的咽喉。为首的那条狼一蹦老高,随后倒在地上挣扎了一阵,不再动弹。那箭箭无虚发,接着又有几条狼中箭,没挨着箭的饿狼不顾同伴的死活,仍向前狂奔。就在这时,一条敏捷的身影一跃而起,冲到妤婕跟前,一把钢叉左刺右荡连挑带劈犹入无人之境。狼群一挨到那叉,非死即伤。没死的,纷纷逃窜,然后站在远处,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背起地上的妤婕离开那里……仿佛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妤婕醒来时,发现躺在一张简陋的铺满茅草的床上。房顶上横七竖八的竹条表明,这是一间破旧的茅屋,墙壁是用石头垒成的,从石墙缝隙射进来的光亮告诉她现在是白天。她想爬起来,刚支起身子,浑身便像散架般的疼。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个低沉男子的声音冲她叫道:“别动……”转眼门前出现一个中年汉子,手上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药罐儿,一股药香味当即扑鼻而来。当她的目光落在汉子的脸上时,不觉吓了一跳。只见汉子从鼻子到天灵盖全是白森森的骨头,一对圆溜溜的眼珠儿暴突在外。左脸凹陷,唇不掩齿,鼻孔朝天,没有鼻梁,活像从地狱跑出来的山精鬼怪。见妤婕吃惊的样子,汉子放下药罐,一边用手掩面、一边道:“姑娘别怕,我不是妖怪,更不会伤害你……要不,我怎么会救你呢?”
看看面前冒着热汽的药罐,再看看大汉,妤婕很快明白过来,激动的泪水不觉夺眶而出,连声道:“大哥,是你救的我?谢谢大哥的救命之恩……”说着就要爬起来施礼。汉子忙阻止道:“姑娘别动!”说着回到床边,一边给她喂药,一边道:“这算不了什么……姑娘是宫里人吧?犯了什么事?唉,那些人也真是太狠毒了……”妤婕将自己为保护郧姜公主的儿子触怒郧国夫人被施棒刑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得汉子义愤填膺。随后,汉子也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他叫石凌子,本是一家豪门的斗奴,从小父母双亡,因不堪忍受权贵的欺凌,逃了出来,躲进深山老林,隐姓埋名,以打猎为生。一次进山打猎时,遇上老虎伤人。石凌子不顾危险,挺身而出,从虎口中救出同伴,自己却被老虎一爪揭去面皮,从此便变成这副模样……妤婕动情地道:“大哥救了妤婕的命,如同再造,让妤婕怎样感谢您才好呢?”
五十四、途中遇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