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玲沉默,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
许久之后她才冷漠地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明知你心里另有其人,还这么轻率、主动。我更不应该幻想用救命之恩,让你背叛别人爱上我,这根本不可能,而且很不道德。”
我说:“可是,我……”
朱玲粗暴地打断我的话:“不用‘可是’了。刚才的一切就当没有发生,所谓的救命之恩不值一提,你也别放在心上。”
我强硬地说:“可是我也爱你,这点我也没法逃避。”
我明知这话说出来,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我无法忍受她的故作平静和冷漠。我也害怕她就此离去。
朱玲带着哭腔大声说:“王大侠,请你说话别这么不负责任好不好?你干脆说对我没感觉,刚才只是一时冲动,以后你带着你的阿红浪迹天涯,我还会敬佩你、祝福你。可你这话说出来,却让我痛恨你。”
我轻声说:“但我说的是实话,事到如今我不能撒谎。”
她冷笑:“哼,你只顾想着自己做大侠,要义气深重,要坦诚相待,却不知道有时这些东西对别人伤害更大。况且,你怎么向我证明,你说的是实话?”
我语塞。朱玲忽然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我问她:“干嘛去?”
朱玲淡淡地说:“我该走了。刚才我是个局外人,现在仍然是。热闹看完了,留在这里无益,到下一个地方看热闹去。”
我说:“可你身上还有伤,一个人出去太危险。”
朱玲说:“谢谢王大侠关心,我受的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聚鹰帮的人既然放了我,就不会再与我为难,能有什么危险?倒是你王大侠自己,又带伤又中毒的,要好好保重,你那位心爱的阿红姑娘可不在身边。”
朱玲的温柔与激情荡然无存,又恢复了尖酸刻薄的语气,而且比刚到这里时多了一份满不在乎的冷漠。她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在流泪还是冷笑。
此时天已近黄昏,门窗透进来的光线昏暗,我看到她离去的背影轮廓模糊,但显得果敢而决绝,毫无留恋之意。我心想,她这么一走,以后就可能再也无法见到她了。所发生的一切,只能成为悲伤的记忆。
从目前的形势看,我要找到吴智所说的东西,希望越来越渺茫,又没别的办法可以清除身上的剧毒,只有等死。这也许是我这两天无所顾忌、恣意纵情的潜在原因。没有未来,就无所谓责任。一心想抓住现在,无意中忽视了对别人的伤害。
归根到底,我是个自私的人。
我没有能力保护阿红,现在,我也没办法可以留住朱玲。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朱玲已走到门口,再跨一步就到门外了,我悲从中来,不忍再看她离去的背影,转过头靠在床沿,欲哭无泪。
我怔怔地看向窗外,那棵树在黄昏中冷静地矗立着,树叶颤动,也许那只那只小鸟还在,它见证过我与阿红的欢乐,估计也窥见了我与朱玲的激情。现在,它正躲在暗中欣赏我吞咽自己种下的苦果。不知道它对我是幸灾乐祸呢,还是充满怜悯同情。
我决定此后的许多天里与它为伴,不再离开这里。如果在我恢复武功之前,有江湖人物找到这里,那么,阿红留下的这间小屋子,就是我最后的葬身之地了。
一旦伤势好转能够与人动武,我就要去找聚鹰帮的人救阿红。就算力有不逮,至少要在我毒发身亡之前见她一面,告诉她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在拯救阿红的过程中被上官飞鹰打死,毒发身亡的惨状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来,我王大侠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得这么窝囊。
至于朱玲,就让她离开吧,我已有负于她,不能让她再无谓地承受我生命里的无奈和伤痛。我会在内心深处,永远为她保留一块纯净之地。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绞痛,本想强行忍住那股越渐强烈的伤心,闭眼暂停呼吸,却感觉胸腹内似乎万马奔腾,最后全部涌向咽喉。
我嘴巴一张,一道血箭喷在刚才朱玲坐着的地方。
接着视线越来越模糊,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中毒在先,受伤在后,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害,如果能一直保持心情舒畅,休息几天,毒素诚然不能排除,伤势应该无大碍。
但是,我与阿红定情在先,又与朱玲纵情在后,接着两人一个被抓,一个愤而离去,以致我情绪上大起大落,有如惊涛骇浪。再加上这两天心力交瘁,体力和精力都消耗甚大,这些因素无形中都加重了我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