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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暗涌(1 / 1)

颜城月求和的方法永远是萦绕曲折的,关于这一点我很早就知道了。

从叠好的被子到做好的家务,又或者是零食柜里塞满的各样我爱吃的零食,再到近乎于有求必应的守候,都是颜城月独一份的低头。

我的颜城月观察日志告诉我,他从来不会直白的表达情感,所有除了喜怒哀乐以外的复杂情绪,都成了萦绕迂回的潜台词,留待别人发觉。

但这份示好有歧义。

他可以是出于歉疚,出于关心,也可能在千万分之一间有过出于爱意。

我不想在解读中折磨我的心神,所以对那些本可以各退一步的台阶我一概视而不见,任由沉默发酵,疏离生根。

他大概察觉到了什么,一改往日的无言,开始主动找我搭话。

纵然无济于事。

也不算完全无济于事,至少我原以为他是不会在乎与我亲密或疏离的,我原以为我对于颜城月只是一个匆匆来去的过客。

但他现在向我伸出了手,拽住了我的袖口,于是我们彼此牵制,互相僵持着,我在等那句别走,而他在等我回头。

似乎一切在往脱缰的方向奔驰,缰绳早就不在我手里,心中有个贪婪的声音指引我冲向悬崖。

“我会试着依赖你,可以了吗。”十三,我的单方面冷战延续到第十三天的时候,颜城月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僵局,事实证明他对于矛盾把握十分精准,他不是不懂,只是说不出口。

贪婪声音的权重还在攀升,因为月亮终于低头,就仿佛摘月逐渐不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别把矛盾赖我头上。”我好想说可以,可是我做不到,那两个字就卡在喉咙里怎么也推不出去,只是一瞬犹豫,我就知道我已经错过最好的时机了。

我背对着他躺在床上,指尖不安分的在墙壁上划着蛾眉月的形状,来来回回,周而复始:“是你先不好好说话的。”

“我那天很累。”他叹了口气,坐到了床边,似乎是背对着我,他的指尖也不安分的划动着,可能是一朵花,也可能是一片云,来来回回,周而复始。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去萍城的那天还是在医院的那天,不过似乎也不重要了。

“我这段时间也很累。”我牵扯着嘴角扬出一个笑容,纵然笑意不及眼底。

心累,被颜城月折磨的。

“……那就这样吧,好吗。”颜城月斟酌着开口,仿佛我们之间的氛围已是海阔天空风平浪静。

他似乎觉得这么就可以揭过了,纵然中间还有很多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都还来不及理清楚。

他似乎觉得搁置了,一切就会变好的,就像那些他难以言说的,我都会懂的。

可我又不是颜城月肚子里的蛔虫,我不可能每一次都在解读起来几乎可以浩如烟海般的潜台词里找对颜城月眼下所想说的那句。

“不好。”我闷闷的出声,把头埋在被子里。

他又沉默了,我发现他很不擅长处理这种不合乎常理的情况。

“……颜城月,我问你,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和好呢。”我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了百了的勇气,说出了失礼到近乎挑衅的刻薄词句。

“说到底我们只是雇佣关系。”

“……所以,为什么呢。”我转过身去,几乎就能紧贴着他的脊背,以一个他看不到的角度,描摹着他的背影,“为什么你一定要和我和好呢。”

“告诉我。”

在热门影视剧片段里,这句话足够构成男女主角互诉衷肠片段的起始,可惜生活永远不可能那么圆满浪漫。

我并不期盼他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誓言来,我没有自恋到觉得短短几周时间里就能让颜城月对我产生什么别样情愫。

我只是不想再猜了。

我不想看到月亮时盈时亏的时候,我的心也随之填满或空荡。

从头到尾,他只是愿意让我加入风声,给我分了一半的床,在我开车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我,又在棠城深秋的夜里关心我冷不冷,还有那些浪漫温柔却符合一个体贴朋友身份的做法。

可是因为我的心在不住为他震颤,他所有没有明确定义的温柔都会激起我不尽的妄想。

所以我来找他要一个明确定义了。

颜城月的背影有一瞬间僵住了,可惜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能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到除了冷淡之外的神采。

“我们是朋友。”在剧烈的耳鸣中我听到他这么说。

果然,没有任何摇摆的确切定义就是令人不甘却安心。

“我们原来也是朋友么。”不敢对视却要同床而眠的,相敬如宾却又拒之千里的,朋友。

“大家都把你当朋友。”

“可我在问你。”我的眼眶发热,发痛,“颜城月,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仍旧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得不到他的回应。

我原本还要说这么想是怎么想的,可是我已经失去了质问的力气了,我好像永远不可能从他的嘴里撬出来我想听到的答案。

“很迟了,睡吧。”颜城月关掉了房间的灯,开关擦动的声音仿佛一个闸门,我所有不合乎关系定义的越界感情都慢慢在黑暗里消失踪影。

颜城月就这么背对着我,躺在了我身边,我鼻尖又几乎能蹭到他的发梢,在令人安心却又绝望的薰衣草的香味里,我沉沉睡去。

在半梦半醒间,我能感受到颜城月似乎辗转反侧。他好像曾经翻过来看我,又若无其事的翻回去看墙上的装饰品,循环往复,到后面他似乎是完全丧失了困意,略带烦躁的起身,倚在窗边点了支烟。

于是最后一切的一切难以言说,都随着一支薄荷味的女士烟被燃烧殆尽。

我似乎能感受到颜城月的目光落在我的眉眼间,至少在那支烟燃尽前都未曾移开分毫,至少那时的空气里弥漫着浅淡薄荷的清凉。

那时我感到自己和他的距离很近,没有重重障壁,只有尼古丁分子扩散的足迹,和颜城月压抑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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