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医监,请。”崔柏修面上带着几分邪邪笑意,看着陆见。陆见迟疑着拿起竹箸,拈起一片鱼鲙,一口抿下,那爽滑的口感,令他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赞叹了几句。
“我这些庖厨之中,有一人是自长安来此,他有一门绝技,便是做这鱼鲙。”崔柏修对陆见讲述着,言语之中不乏炫耀之意。
“哦?愿闻其详。”陆见早就对这鱼鲙心怀好奇之意,便出言问道。
“此人善使一柄半尺长的小刀,只用须臾光景,便可将一尾活鱼去鳞、去脏,切成这薄片。此时你我口中这尾鱼,虽然只剩鱼头与骨架,却多半仍在砧板上活蹦乱跳呢。”
陆见闻言,心中却是一惊。他早年便游历各处,倒也听说过此等神乎其技地刀法,只是当时不信,认为他人在吹牛。此时听崔柏修这么一说,方才感到应是确有其事。
正在思忖之中的陆见,却听到坐在对面的崔柏修声调缓慢,言语之间却饱含几缕森冷之意缓缓道:“不知陆医监是愿做那砧板上的鱼呢,还是愿做那片鱼的刀?”
陆见早知崔柏修突然相请,定然是有些鬼主意,却不料今日他言语竟如此露骨。兴许因为此处本就是他的产业,加之二人居于楼上,再无第三者能够听到这番对话,崔柏修便一改往日作态,言谈也变得直接起来。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陆见微笑起来:“陆某若要做刀,只怕也是一柄钝刀。崔大郎君拿着一柄钝刀,只怕是做不出这盘鱼鲙。”
“刀钝不钝,也要看怎么用。”崔柏修端起一碗酒仰脖干下:“医监这柄刀都尚未出鞘,焉知不锋利?”
陆见耳边听着崔柏修说话,目光却仍盯着那盘鱼鲙。崔柏修始终面带笑意,却也不再急于劝说,而是拿起酒坛,将陆见面前的银碗也注满酒。
“有一尾鱼,须得医监这柄利刃才能切。”崔柏修放下酒坛,面上仍然带着笑意,缓缓坐了回去。
“鄙人委实难当此等重任。”陆见叹口气,伸出手指拨弄着盛满酒的银碗,幽幽道。
“医监再三推诿,难道非要等到成为砧板上的鱼,方才后悔么?”崔柏修收起笑脸,言语中充满恫吓之意。
陆见皱起眉头,面前这盘鱼鲙,以及崔柏修的话语,终究令这酒局上本就微妙的气氛,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陆医监,你知道崔某说得是谁。”崔柏修双眼逼视着陆见。陆见心知,自己一心藏拙,百般在崔柏修面前插科打诨,终究还是瞒不过他这一双眼。
“如今你我目标一致,更应当戮力同心,共克时艰。”看到陆见面上出现了丝丝松动,崔柏修连忙趁热打铁。
“既然如此,我等便以碗中酒,在桌上各书一字,且看我等所想之人,是否为同一人。”崔柏修淡淡说道,右手食指已经伸到银碗内残酒之中。
陆见闻言,也点点头表示认可。二人便分别蘸着酒,各自在面前几案上划动着。片刻后,陆见写完,抬头看向崔柏修面前桌案,二人所书,竟同为一个“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