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你打算替他说服我。”
“不……我只是打算提一些他对你瞒着的事情。”
“什么?”
“他私下里已经征求过潘索尼亚的意见,否则不会有胆量对你求婚。按他的说法,老人的反应是……没什么反应,只说了一句‘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伯爵’。”
“不可能。”达莉亚身子不由得朝后斜了一下。
“至少他是这么告诉我的。他不可能既瞒着潘索尼亚做事,然后又欺骗直属探员。这个国家里没几个人有这个胆量。我刚才说你有了一些独立性,就是因为这个。说真的,那个老人……有一些变了。”
“乔贞,你怎么了?你竟然在替他说话?你忘记了他对我们做过什么?”
“别误解,达莉亚。我不是说他突然变得善心了。他仍然是一个什么事都要做到极致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要更好地利用自己剩余的时间。他快要死了。不是今天,可能也不是明天,但我任何时间听到他的死讯都不会惊讶。他离不开轮椅,身边跟着的除了送葬人,还多了急救大夫。三年,达莉亚,三年。这是医生最乐观的预测,前提是他每天只工作一小时。在这种时候,我想他已经不再关心你会嫁给谁。说真的,除了姓氏之外,你现在和军情七处的联系并不比活跃的探员要多——假设他没有在暗中瞒过我做了什么手脚的话。你有了脱离的机会。我不是帮雷明顿说话,但我也不会怂恿你拒绝他,因为作为一个朋友,我只能说,接受他的求婚确实是一个可以考虑的选择。”
“可是……我不爱他。”
“看,你知道我说的是合理的了,所以不会有这句话。一切客观条件都是合理的,剩下的只有感情问题。所以说,我刚才说的一切都是分析,而不是建议。这些分析不会把你的感情问题考虑进去,我也从来不干涉你的个人感情……”
“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干涉我的个人感情?你是……唯一一个还认识我的人了。”
她看着乔贞的眼睛。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不能解决问题,达莉亚。乔贞站了起来,把身后的椅子移开。“我想说的就这么多。总之,我知道这段日子你很不容易,如果我有任何帮得上忙的……”
“任何事?”她说。“如果我让你吻我呢?”
乔贞伸出手,把鸟笼挪开一些,关上窗。“时候不早了,休息吧,我去把侍女叫来。”他说着,眼角瞧见达莉亚把头撇开。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不用了。别叫醒她们。”乔贞离开房间前,她说:
“你有一点说得不对。至少在马迪亚斯回来之前,老人是不会死的。但是……我现在却有些害怕他回来的那一天。这是为什么呢?”
乔贞出了屋,关上门,没有去叫侍女,带着两名卫兵把这层楼其他的房间全部巡查了一遍,随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边之后,他深知自己已经预料到这番谈话肯定会以不愉快的方式结束,但是却没有阻止事态的发展,就像看到橡皮筋就要崩断,但自己还要多伸出一根指头加把劲。
她只是情绪太激动才说出那句话。虽然乔贞这么说服自己,但他知道情况不那么简单。出于不同的原因,他们两人都过着孤独的生活,但乔贞不可能强求达莉亚像他那样,把这些情感完全地压在繁琐的日常事务之下。她努力地去这么做了,几乎就要成功了,但偏偏这时候唯一一个可以联结她过往情感的人却出现在身边。在七处做了这么多年,乔贞很明白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当然,她也可能只是让他的话给激怒了,便用这种方式来回击而已。
如果说达莉亚对他没有丝毫吸引力,那就是天大的谎话,但乔贞尽力不在这个问题上分析自己。他心想,两人的接触只要稍稍越过朋友的范围,就会引起太多的麻烦。一系列他甚至无法去列举的麻烦。他现在确实是全心信任她的,但是假若跨越多余的一步,就会触及到达莉亚敏感的过去:她曾经为了得到爱而杀人。
保持信任的最关键一步,反而是划清距离。乔贞不觉得这是什么讽刺,按照探员的经验,他对自己说,这是人之常情。
他打算睡觉。但是闭上眼后,他却开始回想起达莉亚刚才直视着他的眼睛。那目光,无法忽视的目光——本质上不属于孤独者,而属于求索者——就像覆盖在浪花上的夕阳的光芒,顺着波浪浸染到沙滩上。
半夜,乔贞让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给弄醒了。他立刻就意识到声音来自达莉亚房间的方向。
评论:
夜风从打开一半的窗户吹进来,掠过她衣袖上的边纹,和白鸽脖颈上的羽毛。
这句太有画面感了……这段简直美极了。一个标准的高雅妇人的形象跃然纸上,清丽脱俗!
达利亚对乔贞的感情……虽然她突然提出吻我那句让我惊讶了一下,但她的感情我觉得我能理解……即使知道这个知心好友保持朋友关系才是最好的,即使自己对他的感觉也不一定就是“爱情”,也还是觉得与其和一个陌生男人结婚,不如和这个对自己知根知底的人在一起来得舒服……起码在他面前不需要伪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