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跟着他坐进后座。孙阳长出了一口气,拉开驾驶位的车门,重重坐进去,这时候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惊雷炸响在黑暗天际,孙阳手一抖,车钥匙掉了,他心里骂了一句,躬身去捡钥匙,钥匙终于捡出来,点火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太紧张激动,还是现在车厢里的气氛太压迫诡异。
沈宜修和陈冉同时注视着手忙脚乱的孙阳,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希望这该死的车能赶紧发动起来,毕竟此时此刻,坐在彼此身边的每分每秒都像酷刑一样煎熬。
终于,车子发动了,缓缓驶入雨中迷离的都市灯海中。
这里离陈冉住的公寓并不远,但是狂风暴雨的,孙阳小心翼翼开得很慢,只敢挑着高地主路走,就这样还好几次趟过巨大的水坑,他一路祈祷可千万别半路熄了火。
沈宜修望向车窗外,雨水打在玻璃上,眼中的城市一片朦胧迷乱,远处的灯海支离破碎,全部虚化为不真实的背景,只留下快速闪过的光影和色块,渐渐模糊了他的眼睛。
半个多小时的尴尬沉默终于被打破,沈宜修突然开口,语气是强行压抑着的平静:“你知不知道那场子是谁的?那都是一群亡命之徒,你进地下赌场赌博还借高利贷,你不要命了?真想玩儿,我带你去澳门……”
陈冉此刻正大大咧咧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任由水珠从头发上脸颊上滑下来,听见这话他毫无反应,过了很久才冷哼一声,懒洋洋地睁开眼,一双含碧流光的眼睛斜睨着沈宜修,轻声道:“反正我的命也不值什么……”
沈宜修盯着他,眸光闪闪,沉默半晌,再开口时语气中的疲惫和无可奈何的脱力感已经无力掩饰了:“冉冉,我们之间的问题都可以谈,但你不能这么伤害自己,这个我不能接受。”
陈冉轻轻一笑,好像听见了一句哄小孩的话似的,他讽刺地,开玩笑般地说:“谈?谈什么?你能答应我和平分手,老死不相往来?如果你能,我就答应你爱惜自己,好好活着,怎么样?
沈宜修看着他完美无瑕的侧颜,简直要被这样毫无道理和逻辑的话气笑了。眼前这个颓败阴郁的男孩跟五年前那个明丽乖巧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吗?他强迫自己停止这样的念头,转头盯着后视镜,一股苦涩滑过喉头,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冷硬地说:“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就陈冉现在的精神状态,如果就这么放他走,他自己怎么死的估计自己都不知道。
陈冉毫无意外,似乎是听见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似的,轻蔑一笑,无所谓道:“就是嘛,我知道,你还没有腻歪我,我走不了。”他坐起身,瞥了一眼沈宜修:“没关系,我能等。”
“你……”沈宜修一时语塞,心里钝钝的痛,“你知道就好。”最后他冷声说道:“你乖一点,大家都好过,别再给我找麻烦。”
孙阳一路胆战心惊,终于把车稳稳停在公寓楼下的时候,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抬眼从倒车镜中望着后座上的二位,心里又一凉,这二位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咳咳……那个……老板,咱们……?”孙阳硬着头皮开口,偷偷瞄着沈宜修的脸色。
沈宜修看了一眼陈冉,对孙阳说:“我今天住这了,明早6点半叫司机来接我。”
孙阳本还想说什么,沈宜修却已经一把拉开车门,跨了出去。
陈冉目光复杂地看着沈宜修,见他快步跨上台阶,在楼门口昏黄的灯光下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但显然是在等他。
陈冉无可奈何,这是人家的房子,总不能一直不让人家住,他苦笑一声,低低对孙阳道了一声谢,这才下了车。
两人一路沉默地进了楼道,又一路沉默地上电梯,终于进了门,两人各自脱下湿淋淋的衣服,换了鞋子,也还是一句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