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雪漫天,冰天冻地,屋里却是温暖如春,鲜香四溢。
有了辣椒的加入,火锅滋味儿更上层楼,李青嘴唇都辣红了,那叫一个过瘾。
一向不苟言笑的于谦今日特别开心,频频举杯。
二人吃吃喝喝,不知不觉已到了日暮时分。
李青酒饱饭足,起身道:“你先不用想那么多,出完兵再说。”
“好。”于谦跟着起身,“路上慢点儿。”
“昂,不用送了。”李青摆摆手,往外走去。
“李先生。”
“什么事?”李青回头。
于谦有心说:这段时间兵部忙,你多去衙门看着些,熟悉一下兵部事宜。
转念一想,李青做了多年的兵部尚书,兼监军,对兵部各项事宜远比他了解,没必要再历练了。
“没什么,路滑,小心点儿。”
“嗯,走了。”
于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自语:“永青侯还是那个永青侯。”
李青漫步在雪中,风雪打在脸上,不仅不觉得寒冷,还有种冰凉的爽快。
吃饱喝足不想杂事,他一路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躺在床上,踢踏掉靴子,迫不及待地进入梦乡。
他很喜欢做梦。
…
李青很有悠闲,不上班还有工资拿的感觉真是太爽了,除了偶尔去趟衙门,亦或去宫里和小皇帝聊聊天儿,其他大多数时间都宅在家里。
转眼,到了年关。
除夕这天,李青贴上大红春联,挂上红灯笼,又堆了三个雪人,年味儿十足。
他立在雪人前,轻声说:“过年了。”
大年初一。
小皇帝发红包,李青领了二两银子,简直埋汰人。
李青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年假过后,臣子上班,皇帝临朝,大明的这座庞大的机器,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再次恢复运转。
正月十六,大军出征。
朱祁镇停了朝会,亲率百官为大军送行,他格外重视这次出征。
这是正统朝第一次出兵,这也是他执掌军权的第一步。
胡濙接替了杨士奇的位置,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风头一度压过三杨中硕果仅存的杨溥。
不少人来找他谈感情,拜码头,胡濙幸福又痛苦。
兵部尚书的人选却出乎群臣意料,朱祁镇给了王骥,那个在朝堂上越级一挑二工部侍郎王骥。
朝局恢复了平静。
转眼,出了正月。
冬去春来,天气逐渐回暖,人仿佛也没那么大戾气了,朝会气氛和谐,君贤臣能,表面看,形势一片大好。
这天,李青来到乾清宫。
“皇上,你找我有事儿?”
“大军都出征半个多月了,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朱祁镇问。
“可以。”李青点头,“给我两天时间。”
“好,就两天。”朱祁镇说,“你可别偷懒,两天后要是没办好,朕…扣你俸禄。”
“……”李青翻了个白眼儿:反正也没几个子儿,我还怕你不成?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李青犯不着和一个少年置气,于是先去找了于谦。
书房里。
李青简单说了下计划,问:“你有没有要补充的?”
于谦思量再三,缓缓摇头:“先生布置的很细致,几乎是面面俱到,我暂时想不出更改的地方。”
顿了顿,皱眉道:“不过,这真的行得通吗?”
“大概率没问题。”李青笑道,“放心,这样其实并未损害到他们的利益,甚至对他们还有些好处,施行起来并不困难。”
于谦道:“我来提吧!”
“还是我来吧!”李青笑道:“我不过一个七品都给事中,最多有人骂我以邀直名,你就不同了,你和大多文官都不对付,他们对人不对事,你提出来,他们天然有抵触心理;
何况,现在张辅也不在朝,你还是别出头的好。”
于谦无奈点头:“先生之前还说不冒头,这会儿怎么……?”
李青笑道:“一来,上次的风波已经过了,我沉默了这么久,早已淡出他们视野,二来…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我一个七品都给事中,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顿了顿,“明日朝会,你先别急着附和,让杨溥打头阵。”
“杨溥?”于谦震惊,“他能同意?”
“为何不呢?”李青笑道:“我这么做,又没损害他利益,且利国利民,他有反对的理由吗?”
于谦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杨溥也和先生你统一战线?”
“他找过我。”李青没有否认。
“为什么,你难道……”于谦问,“杨溥可非常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青笑笑,“他良心发现了呗。”
于谦:“?”
李青没有解释,“明儿见。”
“明儿见。”于谦笑着说,脸上难掩喜色:这万恶的保举制,终于要废除了。
随即,脸上喜悦的敛去少许。
能这么轻易废除吗?
李先生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
杨府。
李青、杨溥相对而坐,下人送上茶,知趣地退下,留二人独处。
“李都给事中今日来,不是找老头子饮茶的吧?”杨溥笑问。
李青开门见山:“我来找大学士,是商议废除保举制的事。”
杨溥目光一凝:好大的口气。
他不动声色:“何也?”
“保举制不仅拉低官员整体素质,还会让朝廷机构变得臃肿,财政支出巨大不说,办事效率反而会低下。”李青道:“正所谓,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杨溥不置可否。
李青继续道:“大到朝堂,小到县衙,都是一样,除了身份地位不同,圈子本质是相同的,人越多,争斗的越凶,所以,官员过多弊端也是多多。”
杨溥沉吟片刻,轻轻颔首:“李都给事中果然大才,不过,这件事难度可不小。”
“怎么,你没信心?”
“确实。”杨溥诚实地点点头,“不触犯他们利益的情况下,我有把握帮你,可这件事……”
李青问:“你有没有想过,若这么下去,当官员多到一定数量,会对百姓造成什么影响?
说是保举,实则和买官无异,那些人花钱买官,会不想着收回成本吗?
当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并想着收回成本,那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这个成本,出在谁身上,杨大学士心知肚明!”
杨溥默然,良久,他叹道:“你说的对,这保举制是该废除了。”
顿了顿,“你想我怎么做?”
李青忽的笑了,“看来你是真想赎罪了。”
“?”杨溥一愣,“你在试探我?”
“就你之前干的那些个破事,你就说我该不该试探吧?”李青笑着说:“莫怪,莫怪,真要怪,就怪你自己。”
杨溥气得不轻,胡子一撅一撅的,几近破防:“有屁快放。”
“粗鲁。”李青嘀咕一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看似艰难,实则也就那么回事儿。”
……
“如何?”李青问。
“妙啊!”杨溥啧啧称奇:“若不是看你这么年轻,我都怀疑你是混迹朝堂数十载的元老。”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你打算何时提出来?”
“明日早朝!”
“这个忙,本官帮了。”杨溥笑言:“看来老头子我的眼光果然不错,你果真非常人。”
“我优秀,我知道,但…你怎么还自夸上了?”李青嗤笑,“这和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杨溥尬住,恼羞成怒道:“李青,好歹我也是你的上官,你岂能如此无礼。”
“你看你,大学士的肚量哪儿去了?”
“走,你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杨溥气够呛。
他就没见过这么没品且放肆的人,若非李青有李青之资,他绝对让李青尝尝他的厉害。
“瞧你那小气劲儿。”李青咕哝一句,施施然离开,走了老远,都还能杨溥的破防声。
李青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