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说话算话。连着找了几位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由他出面请客吃饭说人情。但那些大人物个个都是摇头,只说兹事体大,非同一般,爱莫能助。黄金荣何尝不知道此事几乎是难如登天。但实在没办法,也只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可是事情看不到半点转机。
谁都知道容老板要救他的儿子,是发了疯一般的。此时来趁火打劫一把大有人在。找上门来,故弄玄虚,道自己认得某某某,极有办法的人,一定可以救得大公子出生天。
容修也是病急乱投医。但凡有点可能救他儿子的,求爹爹告奶奶的贴上门去,笑脸也陪,银子也使,眉头绝不皱一皱。
容修库房里的银子,象流水一样的往外淌着。
账面上现了赤字,账房先生愁眉苦脸,想劝劝老爷,容修并不是脑子不清醒的人,日子每过一天,他也是绝望一天。眼目下,虽然只能听天命,但若不要尽人事,怎么对得起他那早逝的爱妻。
容修只道:“钱是什么东西,不就是关键时刻用来买命的吗?我的钱都是剩给我儿的,我儿不在了,还要钱来做什么?若是我儿的命也买不回来,还用钱来做什么?”
谁也劝他不转。库房的现银用完了,管家开始卖古玩。从容岱开始收藏的精品玩意儿,一件一件的流到了广东路上的旧市场里。还好目前上海停了战,繁华景象又开始复苏,听戏的人也回来了。丹桂第一台的生意照旧维持着,一家老小百十口人的生计一时还不成问题。
这天,容老爷早上起身就觉得头重脚轻。但因已经约了法国大使吃午饭,想借法国使馆的力量去救救儿子。所以老爷子还是硬撑着起了身,象平时一样穿戴整齐了想出门,还没走到大门口,身子一软就瘫在地上。
看门的老张头吓得魂飞魄散,扑过来抱着老爷直叫救命。
许稚柳一早就出门去了场子那边,此时听说老爷晕倒了,匆匆忙忙的赶回来。中医西医的也来了又去。两边的说法都差不多,都说容老爷心脏有些问题,这个病一定要静养,万不能再操劳,更不能再受刺激。
接近中午的时候容修醒了过来。一看许稚柳守在身边陪着自己,直说自己无事无事,让柳儿回丹桂第一台去,那边的生意要紧。又支持着要爬起身来去见那法国人,柳儿抱着容修哭道:“老爷,你实在是不能去啊!你再去,就要把命拼掉了!”
容修不理,挣扎着下了床,一口气提不起来就栽倒在柳儿怀里。
容修摇头叹息:“老了……老了……我这不中用的老东西!该拼命的时候,却托病躺在床上!我这不中用的老东西!如果把这老命拼掉,去换南琴一条命,就是死十次也值啊!”说到后来,已经是泪流满面。
柳儿听了这话,心酸之极:“老爷,您放心躺着休养。柳儿代您去见那法国人。柳儿虽然人微言轻,可就算给他磕头也要求他们救救大爷!”
柳儿出去了大半晌,到了下午的时候才回到容家。一回来就到了老爷屋里报告情况。
“……那法国人说,那件事的影响实在太大了。日本军方的态度很强硬,他们实在是,也无能为力……”柳儿低下头,简直不敢去看容修那失望的眼睛。
容修躺在床上,过了好久,深深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没关系,没关系。咱们再想办法……再想办法……”
柳儿擦了泪,道:“是,老爷。你好好的将息身子。别太心焦。总会有办法救大爷的。”
还有什么办法呢?
容修眼直直的望着屋顶,过了一会儿,道:“柳儿,戏园子那边没事吧?”
柳儿不知为何容修突然问起戏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