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的话……目前我知道的能产珍珠的就只有鲛人和蚌,蚌就算成精一般智力水平也不高,也很难与人类沟通,但鲛人要是入了魔并且道行足够深,倒是有可能会成为渊祟,听说渊祟就能够掌控水流,甚至引发水灾。”
“不过,鲛人一般在深海活动,不喜欢靠近陆地,我从没听说过跑到内陆河里来的鲛人。”
他斩钉截铁道:“反正无论如何,会要求献祭童女的所谓河神不可能是真的神,大概率是邪祟。就算是神,也是天地人神得而诛之的邪神。”
鱼富贵:“……呃,该不会是那位吧?”
毕竟他知道的邪神就那位一个。
任不悔眼中涌起戾色:“应该不是,毕竟就我所知,他的献祭对活人来者不拒,从来都不需要单独指定童女作为祭品。”
“但如果真是他,”他冷笑一声,“那说不定能碰见,刚好在这里杀了他。”
鱼富贵:“……”
他很怀疑任不悔的精神状态。
鱼富贵的灵犀法器在魇境里不能用,所以他不是很想一个人在魇境里对上那位,当然更不想和疯子任不悔一起对上那位。
这个魇境还不是出公差,没有加班费,草!
几人在幽深的船舱里前行,走到一处大门时,眼前豁然开朗。
舟向月第一反应是——这船真大。
确实大,大到中间的甲板上居然立着一幢幢石屋,石屋之上是像四号船那个哭珍珠的舱室顶部一样的巨大开口。
幽蓝的水幕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边界在上方涌动,站在这个舱室里,就像是在水族馆里的拱形走廊中。
这些石屋被封存在这艘巨船的船舱里,和船一起沉进了水里,就像是昆虫封存在琥珀之中,从此定格在那一刻。
看样式,这些石屋长得很像叶枯乡的建筑。
一幢幢石屋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和惨叫声,让这片幽蓝暗光笼罩的地方看起来像是阴曹地府。
舟向月透过打开的门,看见几幢石屋里都铺满了黑色的地板,地板上浸着一层薄薄的水,每一幢屋子里都有人。
和四号船不同,他隐约看到的人影里几乎没有小孩子,看起来至少也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更多的则是成年人甚至老人。
这一次,舟向月在那些人里看到了女人。
就在离他最近的这个石屋里,他看见了之前在四号船里见过的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好像是叫小黑子?
如果他记得没错,小黑子当时哭出来的珍珠在四号船里属于中上,但还没有达到阿豆那样盖章认证“可以升级到三号船”的品质。
不过舟向月一眼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来到三号船。
小黑子被绑住四肢吊在房梁上,一道道鞭子重重地抽在他身上,打得他痛哭着连声惨叫,“娘!娘救我!娘……”
他的眼泪接连不断地落进地板上的水池中,变成了一颗颗莹白的珍珠。
一个像是他母亲的女人头发散乱地被绑在墙角,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一下下用头撞在地上:“别打他了,打我!我求求你,求求你打我吧……”
她的眼泪滚滚落在水池之中化成珍珠,一颗颗又圆又大,而且竟然有了各种不同的色彩,一颗颗表面闪烁着美丽而迷离的光泽。
挥鞭子的那个壮汉皱着眉对旁边的另一个人努努嘴:“看着点,别让她磕出血了。”
另一个人应了声,蹲下来揪住女人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她满面的泪水道:“花嫂,你也知道我们不想打你儿子,我们只是需要你哭出更美丽的珍珠而已。你明明有潜力的,不是吗?你看你都长出鳞片了。”
在他手下,女人的脸侧能看见一片片隐隐约约的银白鱼鳞。
肉眼可见,那些鱼鳞正在缓慢地生长。
“我知道,我知道……”
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会哭出更好的珍珠的……求求你们别打他了,我哭!我保证会哭出更多珍珠……”
“早这样不就好了?”
男人说,“你看,你偷工减料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本来就该哭出更好的珍珠,如果只是做到这一点的话,那可算不上惩罚。”
“你就看着你儿子再被打一会儿吧,你记住,这都是因为你。”
那人把她的头一放,对挥鞭子的人道:“再打重一点。”
鞭子更重更密地落在小黑子身上,他哭嚎的声音一开始更加惨烈,慢慢地却逐渐嘶哑起来,在空中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女人瘫软地跪在墙角,身边已经积了一小堆五彩斑斓的美丽珍珠。
她低着头,仿佛神志不清一般,哽咽地一遍遍重复着:“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会哭出比以前都更好的珍珠的,我会长出鱼尾……”
直到小黑子几乎没什么力气挣扎了,那两个男人才把他从空中放下来。
女人抬起头,哀嚎着想要靠近去摸一摸孩子,却依然只能被困在原地。
一个男人道:“花嫂啊,你之前不是说你就希望看看孩子,就算摸不到也行吗?你怎么又反悔了呢?”
女人哽咽得说不出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嗓子眼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男人问道:“花嫂,你想再见到你儿子吗?”
女人像是濒临死亡的鱼一样,通红的眼睛空洞无神地望向孩子的方向,半晌都没有出声。
“不想……”
女人闭上眼,“不要让他来见我,我不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