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其中,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真把自己当傻子看待。再想起几个儿子,又扼腕叹息,疯的疯,幼的幼,没一个指望的上。
想到万里河山后继无人,突然睁眼,冲着门外连声呼喊,叫来徐明扶自己起身,颤颤巍巍小步小步挪到御案前,哆哆嗦嗦握着新笔,沾着新墨,给十二弟写信,询问病情及儿子情况。
江南王被刺一事,被遮遮掩掩盖了过去,对外只宣称卧病在床,太守大人及各个狱卒也得了令,对此闭口不谈,权当不知,故此有问候病情之说。
写信之时,满心期许但盼佳音,收信之时,却大失所望怒火中烧。江南王辞令再隐晦委婉,言语再拐弯抹角,也隐藏不住不争的事实——皇儿刚寻着,又弄丢了。
江南王自不会说明来龙去脉,如何丢,何时丢,为何丢,都不重要,丢了就是丢了。
姚倌儿一事必然也只字不提,王爷脖子尊贵,一时半会儿掉不了,姚倌儿的脖子可细的像豆芽菜,一捏就断。至于罪责,则大手一揽,全怪自己疏忽大意,辜负了皇兄信任。
皇帝读完信,一口老血喷在御案上,两眼一黑,彻底起不来了。
皇宫里,文武百官进进出出,太医内侍来来往往,鸡飞狗跳闹闹哄哄,形若集贸市场。
王府里,却压抑沉寂,人人轻言低语,垂头疾走。原因只有一个——王爷怒了。
王爷发怒可不像他皇兄,摔东西骂人。
王爷发怒,不说,不笑,不睡,不吃,不喝,比皇帝更骇人。
赵容基伤还没好全,脸白得像匹上好熟宣。听闻皇帝接到去信大发雷霆一卧不起,又黑成了灶锅底子。一阵黑,一阵白,独女赵瑞惜见了,说她爹是黑白无常。
赵容基那日撇下句话,就再未去过大牢。既然已经放话全凭自己寻人,若再去询问姚倌儿,岂非面子挂不住?
可事情进展并非想象那般顺利,他低估了姚倌儿,又高估了王爷的人脉。
姚倌儿夜宿杨老板家那日,将身边服侍的书童遣去西芒山采摘最新一季的白菊,用来给王爷泡茶。此类差事并非第一次落在头上,小僮丝毫怀疑都无,既然是给王爷喝的,必将尽心尽力。第二日背着装满菊花的篓子回来,姚倌儿已同往常一样,好端端斜在卧榻上了。
姚倌儿虽被江南王监视,但并非来去不自如。自个儿出门踏个青,赏个景,并不受过多限制。故而怀揣几样价值连城的珍宝去当铺当掉,也易如反掌。
他深谙至危险之地,乃是至安全之处,所以并未刻意选取郊外的当铺,而是随意挑了一家达官贵人时常光顾的店家。去时还易了容换了装,扮作官家仆人,替欠了一身赌债的主子当首饰换银两。
大铭国对赌博未严加管制,少爷公子们设宴聚会时常以此助兴,小赌怡情。但也有为数不少的公子爷堵上了瘾,衣裳裤子,锦鞋配饰,全都压上,而后赔得精光,不得不想方设法从家里偷些值钱玩意儿,用来还债。因而姚倌儿此举用不着掩人耳目,数量也算不得庞大,不甚打眼,掌柜的也不会特意留意记载。
赵容基描画了姚倌儿肖像,派手下侍从三番五次搜索排查,可城内城外,没有一家老板说见过。束手无策之际,突然转念一忖,自己平日与陈显密会易容,就出自姚倌儿之手,为方便行事,他恐怕也换了装扮。
这么一想,直奔白柳堂,翻箱倒柜,细细查看,凭借记忆推测姚倌儿卷走了哪些物事,亲自描了几张图样,分发下去,叫随从改变搜查方向,照着图样找,重头开始,一家一家挨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