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字还未出口,只见杜妍之毛笔一甩,豆大的墨点直飞而来,泼得赵容基满身满脸,刹那间毁了尊衣尊容。
赵容基呆愣住,浓墨顺着脸往下淌,化作几条蜿蜒小溪,在下巴颏上汇聚,滴答落地。黑溪流经之处,奇痒难耐,抬手蹭掉,低头一看袖口,嗬,好一幅狂野豪放的水墨画。
腾一下站起来,往前迈两步,皱眉低喝:“你这是做什么?”
杜妍之扬扬下巴,含笑:“如你所见,水墨丹青。”
“你!”赵容基瞪大眼,胸口隐隐作痛,伸手把毛笔从她手里抽出来,‘啪”地扔在纸上,“我坦言相待,你为何如此对我?”
杜妍之眨眨俏眼:“一个男宠不够,险些被捅死还不够,如今又来个私生子,是否还要把他娘亲也接来,收做小妾,叫我抬头不见低头见?”
赵容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顶着满脸鬼画符,诧异道:”我何时说是我的私生子了?”
“方才。”
赵容基一个劲摇头:“那是皇兄的私生子,不是我的。”
杜妍之走到他身前,抬手指住鼻尖:“到底谁的?”
“皇兄的!”
“真话假话?”
“一字不假!”顿了顿,又补充,“只不过要暂借王府小住,冠个名头罢了!”
赵容基向来拿发妻没辙,在旁人面前不论多气焰嚣张,清贵放纵,一见杜妍之,摇身就变霜打茄子,缩头缩脑,唯命是从。见她依旧狐疑,急忙高举右手,要指天发誓。
“啪!”
誓还没溜到嘴边,脸上又挨了一巴掌,手愣是杵在半空,呆若木鸡。
杜妍之毫不客气,瞪眼:“谁出的馊主意?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事先跟我商量?”
“主意……我、我……”
杜妍之一哼,把他推远:“自己捅了篓子,自己想法子去,少跟我哭可怜。”
拎起裙摆就走,走到门口停步,扭转过身,拈起香帕指着他:“还有,即是你新儿子,跟我无关。到时候登门,里里外外衣食住行,自己安顿。江南王领回来个野种,我可丢不起这人!”又哼一声,昂首挺胸走远。
赵容基手掌搭在脑袋顶上,被雷劈傻了一般,愣愣盯着门口,半句话说不出来。
站了好一会儿,垂头丧气往外走,刚迈出门槛,迎面猛冲来个人,与他撞了满怀。
“哎呦!”那人被撞得往后退两步,嘴里埋怨:“怎生走路不看……”抬头看见眼前人,后半句话生生噎回肚里,噗哧一声,捧腹大笑,指着赵容基,上气不接下气:“爹、爹爹,你可是掉砚台里了?哈哈,瞧这脸上身上……哈哈……”身上金锁银环也跟着起哄,丁零当啷,摇晃作响。
赵容基一愣,猛然想起来脸上被画满了写意,伟岸的慈父形象“咣当”垮塌,瞬间灰飞烟灭,荡然无存。尴尬之下,扭头回屋,抓起张白宣,沾上笔洗里的水抹脸。
赵瑞惜笑得直不起身,歪歪扭扭扶着门框跨进来,喘着气娇声道:“爹爹,我娘……我娘呢?”
赵容基颜面尽失,七窍生烟,背对着她,宣纸几把揉成团,狠狠砸墙上:“不知道!”
赵瑞惜见他冲自己发无名火,不笑了。扁扁嘴:“嘁……”对着爹爹背影做个鬼脸,转身跑走,打算寻娘亲去。
赵容基突然灵机一动,紧跟其后冲出来,高喊:“哎,惜儿,惜儿!”
赵瑞惜不情愿地停下,扭过头,见爹爹向她招手,只好慢腾腾走回来:“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