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雀楼,老鸨瞧见他们,打量林烨几眼,一句话没说,只微微点头,算作招呼,旋即便堆上灿烂如花的谄笑,招呼旁的客人去。
林烨不禁诧异,疑惑的目光在碧蜓脸上停了停。
碧蜓余光瞥见,淡淡道:“无甚稀奇。老树枯柴,拉不来几个生意,赚不来金山银山,自然没人愿搭理。”
林烨干笑一声,将碧蜓秀美的轮廓瞧了又瞧,心道,这般美艳无双,竟自薄人老珠黄,还叫天下女子何处容身?
碧蜓将两人请入内室,拿来创药,自己去泡茶。
贺清渚与林烨对面而坐,道:“叶公子莫要怪他,他就是这副性情。至于拉不来生意……”不好意思笑笑,“前些年,他乃是翎雀楼的花魁。后来我不愿见他糟蹋身子,便答应他,攒够钱,立马赎他出来。奈何老鸨紧咬天价不肯松口,我又一直囊中羞涩拿不出那么多,闹得两边都不好看,才落得如今光景。”
林烨正弯着身子处理伤口,闻言抬头:“你是说……碧蜓做杀手,是为了挣钱赎身?”
“不错。”贺清渚面露痛惜,“往日做花魁时得的银钱,大都被老鸨收到了自己囊中,真正到竹君手上的,没几个子儿。是了,碧蜓乃是花名,他本名唤作顾千竹。”
林烨点点头,他原名叫什么,早就知道了。
“你说他有苦难言,可说的就是此事?”
贺清渚看他一阵,微微一笑。
“竹君最不愿叫人谈起往事,但叶公子既作的出情境兼备之词,想来乃是有情之人。因缘际会,甚是难得,能与有情之人谈谈情爱,不外乎人生快事。”
林烨虽不知他所言何事,却被吊起了好奇心。
“在下洗耳恭听。”
贺清渚垂眼思量,过得好半晌,才慢慢开口。
“说出来,叶公子恐怕不相信。竹君天资禀异,十三岁便考取了举人。”
“啊?十三岁?”第一句话就叫林烨大吃一惊。
贺清渚点头一笑,接着道:“竹君家中原也是大户,那时候他在国子监肄业,空闲时候,学了些许武艺。后来阴差阳错,识得了朝中一位武官,两人心心相照,感情甚笃。虽不能昭之于众,却有与对方厮守一生之意。”
林烨秀眉一挑,心说,那么个冷酷之人,竟还有这般有情有义的时候。
“可惜天不由人,两党相争之时,那武官备受牵连,竟糟株连九族,竹君家中也因此落难,死的死,散的散,再难兴复。”
林烨包扎完脚腕,忍着疼处理手心里的搓伤。听得此处,想起亡故爹娘以及韶华将军,眉心耸起一座小山,忿忿难平:“那二党相争,不知祸害了多少人,忒的伤天害理!”
贺清渚喟然一叹:“朝中局面,是是非非,从古至今就没人说的清道的明。皇上若非一朝下决心废黜二相制,这党羽之争,恐怕得持续更久,死的人,恐怕也更多。还是那句话,凡是皆有两面。”
林烨牙手并用,好容易将两手都缠好,药瓶放回桌上,敛眉坐着,抿唇不语。
贺清渚瞧见他脸上神情,摆手笑道:“歪了歪了,且接着说竹君。”见林烨默默点头,便继续道,“后来竹君心灰意败,辗转四处,竟流落到这烟花柳巷之地。本就满腹才华,加上相貌出众,可谓出类拔萃,鹤立鸡群。性子虽冷些,却偏有恩客专吃这一套,故而没多久就成了翎雀楼的摇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