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都因为——他?
袁道自不知他心中所想。这计策战前便已经知道,虽反对,却拗不过白麟的脾气,也提不出更好的建议来,只得作罢。后来听说他竟不省人事,着实吓得够呛。他挣扎着起身来帐子里瞧过好几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此时见他终于醒来,声音虽无力,神色却还不赖,总算放下心,拍拍他的手背,笑道:“白老……呃,郡王还能说笑话,想来已无大碍。”
白麟微一闭眼,将脑海中那人的身影隐去,对袁道点头:“托你的福。”
袁道朗声笑:“托郡王的福,这仗打得痛快。虽去了那么些兵士,却也杀得他们片甲不留。”顿一顿,弯下身子凑到耳畔,压低声音,“老弟,外头跪了一地,正等着向你请罪呢。这会子恐怕你叫他们一头撞死,他们也不敢再放一个屁。”
白麟杀一儆百之时,袁道正四处巡视,故而并未亲眼看见。等巡视完回来一瞧,辕门外已经多了十二个摆设。抓着个人问了问经过,顿时对白麟心生敬佩,对那些个一无所取只会说大话的兵将们愈发鄙夷。
白麟闻言,低声一嗤:“一群乌合之众。”
袁道哼道:“前几日还那般气焰嚣张,当你是软柿子。这会子倒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生怕你怀恨在心,暗里给他们颜色看。我看他们听闻你醒了,个个面色如土,三魂七魄去了大半,都是些羊质虎皮之徒。”
碧蜓方才寻来副上等弓箭赏给那小兵,又轻言缓语安慰了半天。此刻也返回帐来,笑不可抑道:“都是些欺软怕硬没骨气的,适才还求爷爷告奶奶,跟我磕了半天响头,就差给我描张肖像挂在床前,每日烧香求福了。”
几人听得这话,都忍不住笑起来。
白麟无奈一挥手:“罢了。他们要台阶下,便成全了他们。若不把他们哄高兴,咱们这仗,怕也没法打了。”撑着床便要起身。
碧蜓和唐易忙过来扶人,白麟坐在榻沿上,只觉得眼前片片花白,伤口撕扯般的疼,身子跟要散架了似的,使不上丝毫力气。闭眼蹙眉歇息好半天,才慢慢吐口气,缓过来些许,摇摇晃晃站起身。
唐易找来衣裳帮他穿好,碧蜓给他绾上发髻,一左一右将人搀到门口。
白麟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松开两人的手,撩开帐帘稳稳当当迈出去。
帐外跪着二十余人,皆是战前生事起哄,又侥幸未被斩首示众的。眼下见郡王手段不凡,一个个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哪日郡王一个不高兴,轻轻一挥手,就叫自己下地见了阎王。聚在一处胆战心惊商量半天,决定一齐前来赔罪。
白麟端端立在夜色里,火光照不出他惨白的面色,只映得一双眸子愈发黑沉。
众人听见动静,忙抬头瞧去。
眼前人一袭青衫,长发松绾,乍一看不外乎一介文雅书生。可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里燃烧着火苗,似怒,似威,又似乎只是映照出火把的光亮,并无丝毫哀乐悲喜。夜风鼓起广袖衣襟,整个人便多了那么些许慨然潇洒之气,待风止衫平,飒爽之意又化作沉稳与高贵,将其笼罩其中。
一眼看罢,愈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拿捏不准,阵阵战栗蛇一般沿着脊背往上攀爬。立刻以头抢地,连呼“饶命”。竟还有一人跌跌撞撞爬上前来,一把抱住他的脚裸,痛哭流涕,就差喊爹叫娘了。
白麟脚下打软,本就是勉力支撑,被那人一晃,险些摔倒。
唐易眉头一皱,上前扶住他,一脚将那人踹开,怒叱:“放肆!还不退下!”
白麟淡淡一笑,对唐易摇摇头。默默扫视一圈,压根儿没打算叫脚底下跪着的人们起来。
他静静伫立半晌,拿目光当刀剑,四处砍了个遍。待众人都倍感压抑,不敢再说只字片语,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时,忽然抬手圈人。
“你们几个,分守函城四门。”
再圈几个:“你们去守泗城,从军饷里支些银子,给岳明之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