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一个热气蒸人,嚣尘扑面的六月天。
时值下午,阳谷县的天上没有半点云彩,只有一轮火伞烈烈当空。
自古都说武艺精于勤,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这话当然有道理,可也不能一昧照搬。
似今天这样能热死人的天气,伊峥就果断给所有来学拳的弟子放了假。
只在家中与休沐的武二郎白话闲说。
身边则伺候着两个心腹弟子。
一人是前时与武大同伴,走街串巷卖梨换钱,还曾帮武大闯王婆茶肆,捉奸西门与金莲的郓哥儿。
郓哥儿姓乔,年方十五。
此前有些爱刁舌根、搬弄是非。
自一月前死了唯一的亲人老爹后,性情开始变得内敛稳重起来。
因此才得伊峥相中,拢在身边,收做心腹。
另一弟子唤作何宽,是紫石街团头何九叔的幺儿。
同样十五六的年纪,静时能读书,动时好枪棒,品行端正,筋骨韧长,天生一个练武的大材。
这小厮心气高,起先一门心思想拜武松做师父。
武松不爽利这个,只是不收。
这小子才又打起了从武大这边曲线救国的主意。
只是连日相处下来方才惊觉,师父武大虽厮杀起来定不如其胞弟,但有一副巧思、一双慧眼。
愣是于武艺上,能屡屡给予徒手打死过吊睛白额猛大虫的武二郎以补充,甚至修正。
更让何宽心悦诚服的,是武大的心智眼界。
比如刚刚,武二爷心有疑惑,觉着自己位份高、根基浅,待中秋前后,给他撑腰史知县离了任,新来的知县老爷恐怕要拿他发落,犹豫要不要当先辞职。
师父武大只一句话,便叫武二爷浮一大白。
“换个角度看,有什么比一个位份高、根基浅、能力强的孤臣,更适合被继任者收做心腹的呢?”
妙啊、妙啊,似是死胡同,换个角度看,却立马天地广阔,大有所为。
心绪激荡下,何宽冲伊峥一拜:“师父,徒儿知错了。”
伊峥有点莫名其妙:“错哪儿了?”
何宽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看向伊峥:“徒儿不该肚里非议师父近来有些急功近利的举止。”
伊峥尚未说话,武松便浓眉倒竖,大喝一声:“混小子,跪下。”
何宽依顺跪下,频频叩首,那用力的程度,直把伊峥和武松都搞得有点措手不及。
倒是郓哥儿心疼师兄弟,也是跪下来求情。
“罢了,起来说话。”
说着伊峥又瞪了武松一眼:“你与个孩子计较什么,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朝有诤臣君方能明察。再说,我的确是有些急功近利的。”
何宽不管磕破的额头,急声道:“师父哪有急功近利,不过徒弟不解师父苦心深意,妄加揣测罢了。
师父收徒有教无类,师父传教全力以赴,虽是坏了行规,必惹同行嫉恨,但只有如此,方可深化二爷孤臣的身份。
只要二爷在新知县到任后,仍稳坐大都头的位置,那同行武师便再嫉恨,也不敢半点施展台面下的手段。
至于台面上的功夫,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