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宴席呢?”张皇后显然对小姑的特立独行感到诧异。
“大老远跑一趟怪不容易的,自当好生犒劳一番,有劳皇兄代为主持吧。”
这是跟世家打好关系的大好时机,虞岐虽觉难搞,心里有些发怵,仍是硬着头皮应下,“自该如此。”
随后反应过来,又问:“你要出去?”
“嗯。”虞莜已翩然向外行去,“我去祖庙祭拜阿耶,将来远嫁了,说不定何时才能再回来看他老人家。”
一声“阿耶”,又戳了虞岐的心窝子。
幼时阿耶尚未开创基业,在家亦是父子相称,入主金陵后才下令改口,唯独小五得宠,私下里仍以旧称,显得亲昵。
亲生的和捡来的,皇帝沉浸哀怨不能自拔,皇后瞧了瞧他的脸色,暗自喟叹一声,吩咐近侍将那三人的图册送去琼华殿,着梅染尽快安排下午的相看小宴。
特特叮嘱一声,“记得将他们几人的时辰错开来,免得凑到一处……”
到底是姑娘家,又无父兄在场,这般私下里亲自相看,不合礼法。
小黄门接过画册出了殿门,磨蹭着留在最后的大胡子乌衣卫早就心焦如焚,瞅一眼四下无人,一把夺过来。
“大胆,你是何人。”小黄门急得直跺脚。
这边秦昶已哗哗翻起来,随即气得瞪眼,猪瘟、祈叫化——什么眼神儿,这种下三滥货色也能入她法眼?
翻到最后一张时,他的心没来由提到嗓子眼,边上白南手心也捏了把汗,心里直念阿弥陀佛,保佑最后一个人选,是他家太子爷。
待看清谢洵那张自大臭美的脸,秦昶气血冲顶,眼都红了,恨不得把虞莜抓来提在手里晃。
我呢?
你竟然不选我!?
第4章祭拜
要不我勉为其难……
公主出宫,御者牵来车驾,姜皓看一眼天色,神情犯难。
“殿下,徐统领就快回来了,您……要不要等他一等?”
虞莜眼帘微掀,黑白分明的瞳仁,眸底清澈沉冷,有种不怒自威的华仪。
姜皓心头一凛,感觉自己说错话了,不过公主外出,一向更信赖徐统领安排行程。
一时,他又觉得今日的公主像变了个人,不似平日言笑晏晏,就、有点吓人。
一旁的竹青也有这种感觉,讷讷不敢言。
虞莜缓缓眨了眨眼,威仪如流水般褪去,用尽量和缓的语气,耐着性子问他,“徐骋不在,你就办不了差了是吧。”
“属下……知错。”
姜皓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赶忙命人再调两支小队过来,又叫备马,一连串命令安排下去,其实也井井有条。
“不必多添人手,祖庙也不远,就你们这队人便是。”
虞莜微微一笑,踏着轿凳上了马车。
耽搁这点功夫,刚好够秦昶赶来,他翻身上马,倾身凑近姜皓,低声道:“姜副统不必等了,徐统领恐怕今日都回不来。”
眼下虽还没想好怎么收拾猪瘟他们,不过徐骋受了要挟,今次好逑宴是别想进宫了。
念及刚才姜皓提点的好意,秦昶投桃报李,向他挑了挑眉,眼神朝车厢微一示意,意思是:你家主上有意提携,可别不知好歹。
可惜,他那乱眉遮了眼,在姜皓看来不过是一蓬杂草样的黑须抖来抖去,哪儿能明白他所指?
不过他倒并非蠢人,自也听出刚才公主对他的不满所出为何。
虞莜坐进车里,懒懒斜倚在软枕上,以手支颐半阖了眼,记起前世的姜皓,死在几个月后的一场赈灾,心下升起惋惜。
当时她带人前往吴郡,路遇清川县春汛成涝,因当地人手紧缺,便从自己的乌衣卫里派出一半人马前去救援。
当时徐骋便点了姜皓带队,谁知遇到堤坝崩毁,近百名乌衣卫折损三成,其中就有姜皓这个领队人。
事后她从未起疑,然而刚才问起那大胡子,徐骋收了多少银钱时,姜皓的反应,明显是知道些内情的。
现下想来,姜皓是乌衣卫二把手,即便徐骋命他带队救援,手下人在办差的同时,亦有护卫首领的职责,怎会任由他遇险丧命?
那么,姜皓到底是死于灾情,还是有队中同僚听命于徐骋,这才背后遭了黑手?
熟人下手总是格外容易些的,就像龙舟被凿那夜,满船死去的宫人侍卫,完全来不及发出示警。
虞莜轻轻吁了口气,抬手揉着额角。
“公主,您这是又头疼了么?奴婢来给你按按。”
竹青今日几次见她这样了,心下暗奇,听梅姑姑说过,公主小时候有头风的毛病,那都是七八岁之前的事儿了,她来这三四年,可从没见她头疼过。
谁知手刚探上去,指甲就刮了一下,疼得虞莜嘶一声,忙拍开她的爪子,“可行行好吧,本来还不疼呢。”
竹青吐了吐舌头,在手上装模作样拍打几下,“叫你这笨手,可蠢死算了,该打该打。”
虞莜忍俊不禁,呸了一声,看看她葱管样的手指,白皙纤长,保养得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好,留着半寸来长月牙形的指甲,染了层淡红蔻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