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候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萧家大小姐可算匆匆而至。
洗去满身尘污,萧家大小姐可算复了原本模样,虽面仍憔悴,人也消瘦诸多,不过那一双嵌于面上的瞳珠子,却仍闪着了透人世的光。尤其在这明显瘦纤的面上,那骤闪而过的精光更是渗了不少以前瞧不见的色。
盈亮的眸眼,审色然然,也是这一份透射出的视审,叫寒烨不自觉蹙了眉。眉心锁蹙,总觉如今的萧家大小姐较与以往又添了什么,可究竟又添增了什么,他却看不出来。
就在寒烨蹙眉思忖这一份怪下的测究竟因何时,萧楚愔已入了殿,上了前,而后欠身礼道:“草民萧楚愔,见过逍遥王爷。”
草民。
这萧家不若是大小姐,还是旁的哪位少爷,就算曾戏称他为王爷,却从未贱笑自己为草民。
草,极下贱之物,而这些傲过于天的萧家小姐公子,却从不觉着自己身似下贱。所以萧楚愔此番自称,当叫寒烨稍触了心。
心是随触,眉也见锁,也是锁眉松后,寒烨回道:“萧大小姐可素来不自称草民,如今突是这般,实叫本王惊了。”
“世事俗非,时过境迁,如今已是今非昔比。萧家已灭,举家逃潜,如今的萧家早非昔日的萧家,现在的萧楚愔也不再是当年的萧家家主。既已落为草芥,人又有何资格再傲抬身份?草民!王爷不觉着如今这草民,才衬草民的身份?”
连着数声草民,话上之事听着像是自我的讽嘲,实则那话里头字字句句暗隐的皆是对于逍遥王的讽刺。毕竟萧家如今会落至这般田地,很大一半皆要归功于跟前的逍遥王。若非他一开始的设计缘识,拽扯下马,萧家也不会从一开始就叫人置于棋盘之上渐渐落陷。
对于寒烨,若是说不动恨,那全是骗人的。只是对于寒烨的恨,却不足以覆推掉萧楚愔心下的野心,而她如今意起的野心,寒烨手中的权利必不可少。
为了自己心下的野心,就算心中如何动恨,这一份在野心之下也足化解,转叫野心覆吞。
萧楚愔这话字里行间虽是自我的讽嘲,不过讽下的隐意,寒烨也是知的。知道萧家的自负,也明白萧家的傲性,也是因着实在太过了清,故而萧楚愔这话里头内隐的意思,寒烨虽明,却未挑明。人佯不知,而是凝对着萧楚愔的眼,便是这般对凝互审半晌后,寒烨先一步错开了眼,笑道。
“时过境迁,的确已是今非昔比,只是今日谁人的今非昔比,谁又知是否也是旁人日后的今非昔比,世事难料,将来之事也难探难明。”话至这儿,声休语顿,也是人言顿后,寒烨转复对上萧楚愔的瞳眸,片晌之后,寒烨再续说道。
“萧家如今的确没落,不过这份没落要依本王看,也只不过是一时片刻的没落。不知本王这妄道的言猜,萧大小姐可也如此觉得?”
若非无事,凭了他如今与萧家的关系,就算真走投无路,萧家也不会有人会弃舍尊严上他这就求助。所以萧楚愔人会来此,有也仅会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
寒烨没有明说,不过萧楚愔知道他已明白,他们两人本就偏属同一类人,所以就算没有言明,彼此心里头最底层的那一份的共鸣,也能一眼透清对方心下翻起的野心。
一句话,以两人皆懂的话将萧楚愔的来意挑明,也是这明挑的话落后,萧楚愔那处,已是默了。没有立即开口,也没马上应言,而是微饧渐眯了眼,就这般再持片刻的互凝,萧楚愔笑语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