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朋友与另一个朋友不合呢?他要对得起哪一个?”
赵苏道:“我从来不担心义父会帮着别人对付我,这样就够了。会轻易抛弃别人的人,也会轻易地抛弃我。我自己的仗自己会打。我相信如果我落难了,义父会救我的。”
这事不适合公开拿出来讲,他故意留了一下。
赶到会馆继续吃酒,就听到卓珏放话。赵苏嘴角微翘:“你们声音太大了。大声密谋么?”
卓珏道:“这里是梧州会馆。”
赵苏接过他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几人一番嘀咕,都认为卓珏所言极好,又公推了赵苏将这个意思明确无误地说给祝缨。不管别人怎么样,他们是愿意继续跟着祝缨干的。
赵苏对卓珏道:“我怎好掠人之美?明天落衙后,我陪你去拜见义父,为你敲敲边鼓。”
卓珏大喜:“多谢大人。”
“我可称不得大人,你是顾同的半个学生,在你面前端架子,他是会骂我的。”
卓珏笑道:“您也是我的半师呢。”
赵振凑了过来:“我呢?我呢?”
卓珏痛苦地别过了头去。
……———
赵苏与卓珏约好了去找祝缨,哪知第二□□上又出事了。
前线有了捷报,无论冷侯等人如何提醒,原本紧张的气氛还是松懈了下来。朝上又打了起来。
祝缨没想到自己也能被当面质问。
此时,御史台的王大夫已经很难控制住手下的所有御史了,连御史都分了两派,余清泉是王云鹤徒孙,郑川是郑熹的亲儿。单这二人就很让人头疼了,其他的人也别有心思。从来朝廷上打架,都少不了御史的身影,有为公也有为私。
因此一听到有人出列要弹劾的时候,王大夫后背一紧,慢慢地回头往下面望过去。
一看之下,他又放松了。这次出来要弹劾人的不是御史!王大夫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
出列的是左赞善大夫。这是一个东宫官,这下轮到太子紧张了——他事先并不知道会有这件事情。他看向冼敬,却见冼敬微微地摇了摇头,可见冼敬也不清楚。
左赞善大夫是要参的祝缨,说他袒护了之前一个犯官,而这个犯官是郑家的“故吏”。说此人“其罪昭昭”,细数了八大罪状,最后只是罢职了事。分明是循私了,是因为他们都系出郑党门下,彼此袒护。现在有证据,祝缨之前拿了两个官员,办得就比较重。
他提的这两个官员,都是号称抑兼并,实则从中渔利的。比较起来,并不比郑侯故吏更过份。
冼敬暗骂此人是猪:这事儿参不了祝缨,哪怕参下了,来个别人当大理寺卿恐怕更麻烦!
皇帝问祝缨:“你可知此事?”
“臣不知。”
左赞善大夫冷笑道:“祝缨号称明察秋毫,如何不知?”
祝缨对皇帝道:“若如彼所言,罪恶昭昭,该是满朝皆知才对!这么多年以来满朝皆知而无人言,满朝都是皇帝的贼!只有这一位大忠臣了!罪恶昭昭是吧?谁知道?知道为什么不说?来,大臣都在这儿了,你是想我从前往后问,还是从后往前问?”
卫王轻咳一声,道:“大理莫动怒,只说眼前事。”
“那我只讲证据!我查到的,都按律判了!并无违法之处。若有其他的证据,陛下让我查,我就去查,绝不连坐,绝不构陷。无论对谁。”
“若有实据……”
祝缨道:“大理寺会复核的!拨乱反正,正是大理寺的职责。朝廷现在堕落至此了吗?朝堂论案,既不知有大理寺、刑部,更不知道还有‘反坐’一条吗?啧!”
左赞善大夫道:“你知道世间还有公道吗?”
郑奕道:“你还要公道呢?就是对你们太好了!宽慈还成了罪过了!照你的说法,刚才你提的两个人,鱼肉百姓、欺凌士绅、动摇人心,杀了也不为过!怎么有脸活在世间的?!”
太子出面喝道:“当廷吵闹,成何体统!不说军国大事,倒翻些无聊旧账,朝廷大臣,该知道轻重缓急!”
皇帝让御史台会同大理寺再核实一下,王大夫看了半天别人的热闹,没想到这事儿最后还是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只得出列应声。
祝缨道:“案卷都在大理寺,回头我带给您。”
王大夫苦着脸点头。
皇帝清了清嗓子,问道:“说到军国大事,使忠武军备边,如何?”
王云鹤道:“忠武军新练成军,恐还不能上阵。”
皇帝却说:“不上阵,永远都是新军。”
太子、卫王都表示了赞同,皇帝便命忠武军也开往前线去。
…………
下了朝,祝缨带着卷宗就去了御史台。
王大夫亲自相迎,道:“你亲自来了?就那么回事儿,心知肚明的!哎哟,如今咱们都被架在火上烤喽!两边都不想得罪,哪知是两下都不讨好,不知道哪一天就因不够偏帮,就被人给放逐了。”
祝缨道:“随便!我只凭自己的心罢了!您这两不相帮,能坚持多久呀?”
王大夫苦笑一声:“要是王相公能及时收手就好了。”
“您不拦着?”
“他也是一片好心,也是该管一管了。只是……”
祝缨明白,王大夫也是“抑兼并,但别动我”,只要王云鹤做得别太狠,他倒也愿意承受一点损失,但是不能多。
王大夫道:“还是说一说咱们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