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典典在千百度工作的第十天了,也是发薪的日子,千百度的薪水是每十天一发。
其实,典典已经计算过了,典典这十天里总共接待了54位客人,按千百度的分成应该是5400元,这是一个不敢让人相信的数目。
千百度的许多小姐喜欢向客人讨要小费,这是千百度明确规定禁止的,但是许多小姐暗地里却照样讨要小费,这同银行向贷款户要小费是一模一样的。小姐要了小费就服务周到,千依百顺,否则就态度恶劣,不予配合,就同银行某些员工和领导的工作作风是一模一样的,所以,这两种人其实就是一种人,只不过一个是利用自身的权力作梗另一个是利用国家赋予的权力作梗罢了。
典典不是这样的人,典典的工作作风同符锐是一样的,或者,典典天生的素质就比其他人高,典典从来都是用热情的服务去感染别人,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典典的回头客将比其她人多,典典挣的工资也将比其她人多。如果给典典一个在银行上班的机会,典典一定是一个人人称赞的优秀职员。一个人的素质往往是由她的心灵决定的,一个心灵美好的人,无论干什么职业都能把它做成一件艺术品拿出来让人欣赏。
典典一踏进千百度的大门,就看见两桌麻将稀里哗啦的打成一片,因为大家都发了薪,所以娱乐的场面要比平时热闹许多。
打麻将的有一个叫田野的,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典典以为她是一位作家,其实不是,她是一位30好几的大小姐,具体年龄无从得知,甚至千百度里最小的小姐还要把她认作干妈。她可是千百度的老人,打扮妖娆,是一个豪爽大气很有正义感的女人。别看田野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但田野不是一个坏人,田野是一个充满同情心的人,田野还是一个细心的人,大多数人对典典的到来没有什么态度,田野却对这个外表妖娆、举止文静,看起来总觉得肩膀上承担着很多责任的典典很有好感。
田野看到典典来了,主动的跟典典打招呼:“典典,来玩两把吧,你这回工资肯定不少,你得请大家客啊。”典典看出田野没有什么恶意,就笑着走到她身边,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典典友好的看了一会儿牌。田野嘴里叼着烟,乜斜着眼睛,歪着头躲烟,一手哒哒哒的弹着椅子,一手捻着麻将牌。田野的这副德行是工作的需要,由于她年龄已经有些偏大,又是千百度的老面孔,吸引力照比那些新来的逊色,所以她就有意在别的方面发挥自己的优势,所以她就总是摆出这副玩世不恭的女二流子样,当然这样也是有许多效果的,因为有一部分正经男人,比如年少轻狂时的符锐,就偏偏喜欢女二流子。所以田野总的成绩还是不错的。
典典看了一会儿牌,就迫不及待的进里屋找大姨去领薪了。
大姨对于薪水从来都不含糊,一是一二是二,不像华夏银行那样,除了财务人员从来也没有人能看懂工资条上写的是什么。大姨一笔一笔的拿出典典的签单,确实是54笔,和典典暗地里记载的是一样的,这又和华夏银行的只要是凭信任达成的协议就都不可靠是不同的,大姨把钱点完递给典典,这样的干脆也和华夏银行发一点点可怜的薪水也要调足胃口是完全不同的。
典典从大姨那儿接过厚厚的一沓钞票,无法忍住脸上的喜悦,她尴尬的对大姨笑一笑说:“谢谢你,我走了。”大姨说:“先别走,上回你借我的避孕套还没还呢。”典典一下想起来,有一次她确实忘了买避孕套,赶上客人等不及了,就临时问大姨借了一盒。大姨的账算的真清楚啊!
典典把钱整整齐齐的放到皮夹里,她的皮夹都几乎装不下了,典典又把皮夹仔细的放到挎包里,像一阵春风一样吹出千百度。
典典跑到附近水果店,买了几斤大樱桃,买了几斤鲜荔枝,又买了两斤葵花籽,然后从厚厚的钱夹里抽出百元的钞票递给店主。北方的荔枝和大樱桃都是南方运来的,能这样阔绰的出手大多都是富贵人家,但小姐们例外,早年渤海城最先使用手机的是3种人:大款、官员、小姐。店主从典典那妖娆的打扮不难看出典典的身份,可是典典温文尔雅的气质却叫他糊涂了,店主客气的接过钱,给典典把水果装好,看着典典像春风一样的离去,款款的走在街灯下,最后踏进千百度的玻璃门。
典典进了千百度的玻璃门,对着打麻将的姐妹们说:快来吃水果呀,来晚了就没有了。
打麻将的有一个最小的叫琉琉,就是这个琉琉要认田野做干妈,她嘴里说着‘什么破水果还用得着抢’一边走到典典跟前,当琉琉打开塑料袋,她啊的叫了一声就左手抓了一把大樱桃右手抓了一把荔枝,飞快的跑了,嘴里还喊着:快来抢啊,来晚了就没有了。
麻将桌上的小姐们都回过头去看,当看到是水灵灵的大樱桃和荔枝时,都放下手里的麻将牌,过来抢着吃。
田野是最后一个到达的,塑料袋里已经剩个底了,田野一边咒骂那些死丫头,一边说典典太实在、太厚道。
麻将局很快就散了,小姐们都来到休弦边看电视边吃葵花籽。田野手里的那几个荔枝还没有吃完,她用她那尖尖的指甲尖挑剔的剥着荔枝皮,剥出一个水灵灵的荔枝,把它悠闲的慢慢的送到嘴边,上嘴唇往上翘,下嘴唇往下翘,用洁白的牙齿接住荔枝,然后才把那两片艳得流油的唇合上,缓缓的吸啯起来。
典典挨着田野坐,边吃葵花籽,边有意无意的看着电视。田野跟典典说:“典典,你不用这么实,千百度的小姐们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今天在这儿,明天在那儿,你不用这么实在的和她们交往。花这么多钱,都浪费了。我让你请客,是说着玩的,你随便买一些毛嗑大家嗑嗑就行了。以后不要再这么实在了。”
典典说:“我觉得大家都是好姐妹,能在这里碰到一起都不容易,即便哪一天离开了,在其它地方遇见也都还是好姐妹。”
田野说:“你拉倒吧,以后你要是在外地碰到哪个姐妹领着对象逛街,你上去一通叙旧,还不把别人对象给叙黄了,干咱们这一行的,只能自己知道,不能让熟人知道。你还嫩啊。”
典典不好意思的说:“我知道,我会看情况办事的,我才不会把别人的好事给搅黄呢。”
田野说:“找对象千万不能在这儿找,一定要到一个没有人知道你的地方去找。典典,你有对象了吗?”
典典说:“我已经结婚了。”
田野吓了一跳,田野仔细的看了典典好长时间,如果不去看典典那淡黄的头发,不去看典典那细柳高挑的眉,不去看那绿幽幽的眼影,不去看典典耳垂上那三个耳洞里环绕着的长长的耳链,如果你闭上眼睛用心去和典典交流,那么典典真的很像一个温柔贤惠的少*妇。
田野疑惑的看着典典,田野发现典典秀气的鼻梁上隐隐的雀斑,发觉她那双灵光闪闪妩媚的双眼背后一种贪婪和一种慈祥,田野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大跳,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伟大的母性才能把贪婪和慈祥完美的合二为一,天哪,22岁的典典分明是一位年轻的妈妈啊!
田野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跟典典说:“典典,你不能跟别人说你结婚了,你顶多能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知道吗?”
典典说:“为什么呢?”
田野说:“你要说你结婚了,你就没有吸引力了,你出来干是图什么呢?”
典典说:“我知道了,甜姐,谢谢你。”
田野问典典以前是干什么的,典典说她以前是一家企业的出纳。后来企业倒闭了,在家呆了一年,一直也找不到别的工作,实在呆不住了,就跑来干这个了。
田野说:“难怪你一看就像个文化人,原来当过企业出纳啊,你挺厉害啊。”田野问典典的家在哪里,典典撒了谎,典典说她家在城郊。田野理解城郊就是农村的雅称,于是就没有细问。
田野没有怀疑典典说的话,相反,她还告诉典典,她也和典典一样,家也是城郊的,但是她和男朋友一起在市里租房子住。
田野没有撒谎。田野的男朋友是开出租车的,叫天成,结过婚,后来家里经济条件太紧,他老婆就借钱去日本打工了,刚开始他老婆还定时往家里汇款,等借的债还完了,就很少往家寄钱了,直到后来音信全无。
田野说天成的老婆最后肯定会回来一次,因为她需要和天成办理离婚手续,没有这个手续,她是无法在日本重新结婚的。
田野说她和天成是在千百度认识的,她之所以留在千百度迟迟没有离去,就是因为天成。
后来典典才知道,田野和天成已经同居5年了,之所以没有结婚是因为天成的妈妈得知田野是小姐,老人家对这门婚事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天成的妈妈说如果天成领了这样的女人回家,她老人家就要当场死在她儿子面前。
天成是一个皮肤黝黑,英俊魁梧的男人,他是一个看起来男人味十足,做起事情却优柔寡断的男人。他一方面对田野一片痴情,另一方面又无法说服自己的母亲去接受田野。天成总是一副焦虑的神情,以至于说话、吃饭都经常咬舌头,田野害怕他这样开出租车会出事情,但天成一直开得很好。
其实,别看田野一副玩世不恭的女二流子相,但她生活的并不轻松,并且她的前方一片茫然,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走。
田野是一个性情中人,她和典典谈得开心,就拉典典出去喝酒。千百度不允许客人把小姐领出去喝酒,但允许小姐们自己出去喝酒,尤其像田野这样的老人,大姨和她简直就是一家人了。
典典无法拒绝田野这样的盛情,又想在将来能得到她的照顾,就跟田野出去喝酒了。
田野是一个喝情绪酒的女人,她把典典当成了一个诉说的对象,把她以前的经历说了个遍,说到高兴处或伤心处都要喝一口。
田野说,她年轻时非常漂亮,只可惜她没当多久小姐就傍上了一个大款,她傍大款绝不是为了钱,纯粹是被那个男人的气质给迷住了。那是一个资产逾几千万的成功男士,有家有业,但是老婆拿不出手,他又整天出入交际场合,所以田野很快就成了他的秘书。说起那些豪华的交际场面,田野非常出神非常幸福,仿佛她真的是别人的夫人,而不是别人手中的一只交际花。田野那样的生活保持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的老婆领了一群打手,在一个公开的场合把她打了,打得她面目全非,打得她无脸再见那个男人,最后她不辞而别,没有从那个资产上千万的男人身上拿走一分钱。后来田野辗转来到了敖东城,这个一生都弄不明白情为何物的女人,又遇到了天成这个被老婆抛弃的男人,他们就同命相怜的走到了一起,后来天成的妈妈知道了田野的身份,根本就不让她踏进家门一步。有一次天成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竟然给田野出了一个负荆请罪的苦肉计,和田野一起跪在家门口请老娘原谅,没想到老人家一盆污水从头到脚泼了个透透彻彻。田野多次想和天成分手,但天成虽然别的不行,但感情的执着却是谁也比不了,天成开出租车挣的钱全部拿到千百度找田野,田野被天成磨得万念俱灭,就这样呆在千百度漫无目的的等待。也许等到天成妈妈仙逝的那一天,一切就会变好了,可惜天成妈妈身体好得很,看样子田野都不一定能活过她。
典典是一个极具同情心的人,她被田野感染得比田野还要伤悲,典典咬着嘴唇大口大口的喝酒,喝得满脸粉红粉红像三月里的桃花。典典恨那个男人、恨那个女人、恨天成、恨天成妈,典典还恨田野自己,典典憋屈得呼吸困难,不能自己。
田野乜斜着眼看着典典,像一个流氓调戏小妞那样用手指挑了一下典典的下巴,然后欣赏着害羞的典典,把一杯啤酒一口干了。也许,有时候,女人也会喜欢女人吧。
典典是一个糊涂的女孩子,典典也没有问为什么要喝,就陪着田野喝了一大杯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