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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 2)

寄鸿自从回到台湾以后,只觉自己成了一连串新闻媒体报导的焦点,而有寸步难行的不便。

小蓓雅进人士林最好的一所幼稚园,每日都由江母亲自接送,小女孩怕生的麻烦,在数日后因结交了许多同龄的小朋友,蓓雅也不再会吵著不去上学。

寄鸿仍利用夜间作画,白天里除了一些重要的拜会、邀约,否则他尽量不出门,想等这一阵子的新闻风波平息下来再说。

他经常作画到凌晨时分,然后便换上运动短裤去慢跑半个小时,回家后冲个澡,再上床睡觉,这是他在巴黎便养成的习惯。他在学校时一直是运动健将,他喜欢在全神贯注作画之后,再以体能活动来舒解全身筋骨。

他的这一套养生哲学,令他有一副人人羡慕的外表,他那运动员型的体格,同时也打破了一般人认为艺术家总是弱不禁风的错误观念!

但是,这一个星期六清晨在他慢跑回来后,他却仍一直了无睡意,他的心情一直处在激昂的状态下,他的期盼令心跳狂烈,他迫不及待想去赴下午的约,恨不得马上就去唐家别墅替禾珊作画。

清晨,城市在苏醒之中。

寄鸿坐在小画室里,眼光怔忡人神地望向窗外,栉比林立的建筑物构成一片海市蜃搂般的晨景,市嚣又逐渐在沸腾之中。

这一片他生长的土地,眼前究竟有什么样的梦在等待著他去抓住?

他想念巴黎吗?

花都巴黎,一座充斥艺术之梦的城市!

但是,也只是另一座大城市而已。

要经历心境,要体会物换星移的,仍旧是人。

他的心,究竟打算在哪一座城市里沧桑?

禾珊,楚禾珊的影子,为什么就像一场梦、一场沧桑般地深攫住他的心魂?

在他离开巴黎时,他并没有料想到会在台湾遭逢这样余波荡漾的心情;而现在,他却更加深了要留在台湾长住的意念。

刚起床的江母,悄悄地步人画室,沙哑的声音问:“寄鸿,你都还没睡啊?”

寄鸿收回四处奔散的思绪,回首望着母亲。

“妈,早安!”

“怎么不去睡一下?是不是在烦恼什么?”

“没有,没事!妈,不要胡思乱想。”

江母打了个呵欠,转身欲踱出画室,边说:“我去煮点稀饭,再下楼去买些小菜、油条,蓓雅最近爱上这种中国早餐了;寄鸿,你也吃一些再去睡?”

“嗯,好啊!”寄鸿想起下午的约,又马上喊住母亲:“妈,下午我去替一位朋友作画,你可不可以带蓓雅出去逛逛街?我晚上一定回来吃饭。”

“好吧!你早点回来,多花点时间陪女儿,别镇日这样忙来跑去的!”

寄鸿内心有著愧疚,他声音变得很低,又说:“以后的星期六下午,可能我都得出去”

“每个星期六?”

“妈,你别担心嘛!反正我每天晚上都会抽出时间陪陪蓓雅,只是比较没有白天时间带她出去玩。”

如子莫若母,作母亲的已察觉出儿子脸上异样的喜色,便打趣地问:“该不会交女朋友了吧?”

寄鸿一怔,半天答不出话来。

“寄鸿,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唉!我又能怎么说呢?蓓雅就交给我吧!你去忙你的!”

“谢谢妈!”

江母刚跨出房门,又不放心地反身过来说:“你也离婚了,交女朋友是好事,如果有钟意的,带回家里来给妈肴看!”

“妈,还早嘛!”

正说著话,穿著睡衣、揉著惺忪双眼的小蓓雅,已从卧室内走出。

“你们大人讲话,为什么都那么大声?”

蓓雅娇声抱怨著,一副人见人怜的可爱模样。

寄鸿蹲下来,用食指敲了她的小鼻子一下,然后将女儿抱起:“哎哟,小宝贝,吵醒你啦?是爸爸不好,来,打爸爸嘴巴!”

寄鸿拉著蓓雅的小手直往自己下巴上轻打,一下子便把蓓雅逗得开怀大笑。

“小孩打大人,大人又不会痛!”

“谁说的?好痛好痛!爸爸要哭了!”

“papa”

蓓雅撒娇地双臂搂住寄鸿的脖子,又一连香吻著。

“好了,该去刷牙洗脸了!”

寄鸿放下蓓雅,蓓雅又往奶奶怀里钻去。

“奶奶,我要吃长长、脆脆的中国面包!”

江母被逗笑得合不拢嘴,半责备道:“它叫作油条!怎么老记不起来?”

蓓雅又拉著奶奶的手,一连摇晃著说:“奶奶,老师说今天要带图画笔,要上图画课!”

“好好!奶奶去替你准备!”

“快快啦!上课要迟到了!”

“别拉哪!奶奶手要断了!不会迟到,别乱吼乱叫的,时间还早嘛!来,去刷牙!”

祖孙两人有说有笑地往浴室走去了,望着这幅天伦之乐的景象,寄鸿不禁又感伤起来。

大人离婚,小孩子永远是无辜的受害者。

当然,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百分之百完全替代蓓雅的母亲,但是寄鸿想,他将尽心尽力给蓓雅完整的爱,他如果再婚的话,蓓雅将是第一个前提考虑!

他渴望再拥有第二次的爱情。

而且他深信,如果他爱上一位女孩,而对方也深爱著他的话,当然也会全心无私地去爱蓓雅!

纷杂的思绪又像飞絮般飘散,寄鸿努力地想保持头脑的清醒冷静。

他望着画布上已接近完成的油画,他满意地笑了,然后朝窗外的淡蓝天空伸了下懒腰。

他不怕等待。

他好久没有这种望眼欲穿的感觉了,他好像又回到年少初恋的时候,那涩涩甜甜

的感觉重涌心头。

然而,他到底又想干什么呢?楚禾珊毕竟还是唐太太的身分,而唐伟生则是他的老同学!

为什么命运之神如此作弄人呢?为什么人的一生要面对这么多感情挫折和无助?

他试图要说服自己,也试图想找出一个借口,是的,他只是要去替禾珊作画,他只要能看见她那张脱凡超尘的姣好容颜就够了;其他的,他不在乎、不在乎然而他失败了,他面对著自己最深层的内心世界,他知道他的灵魂已被占据,他愈陷愈深***

这整整一个星期以来,唐家一直笼罩在一股凝窒的气氛之中,磨人的异样阗静,充斥在那些名贵的豪华家具之间,像一场更大风暴的来临前夕。

唐伟生在对自己的妻子逞暴泄欲之后,整整有四天四夜没有回过家;等他在一天清晨又若无其事地出现时,他悄悄地在禾珊的梳妆台上,放了一只精致、蓝色绒面的长条形珠宝盒。

禾珊趁伟生不在家时,也作了措施准备,她已搬到隔壁的客房里去睡。

她当然看见了梳妆台上的那只礼盒,只是她连去打开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闭上眼睛猜都猜得出,那里面一定又是一只名贵手表、或是镶钻手链,或是一克拉钻石坠子项炼之类的,这是唐伟生惯用于安抚她的伎俩。

她的珠宝盒、银行保险箱里,到底有多少这一类的珠玉钻饰,她数也数不清,更从来无心去理会。

唐伟生毕竟是唐伟生,他会的也不过是这一种企图以金钱打动人心的幼稚心理!

连著三夜没有同房,唐伟生也按捺不住了,但是他试图抑住了脾气,只装作委屈地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禾珊连抬眼看他都懒,把脸别过去说:“应该问你自己啊:”

“你?!你别太过分!”

禾珊充满愤怒怨恨的眼神,直直看进他的眼瞳里,咬牙切齿地说:“我过分?你对我的所作所为,都不算过分?”

伟生自知理亏,恼羞成怒地提高了声音。

“我们终究是夫妻!”

禾珊起而反击他说:“夫妻?!夫妻是这么当的吗?要不要把这些事去告诉你的父母亲,告诉你的所有亲戚朋友,让他们自己来评评理,我们这种夫妻关系正常吗?”

“你?!”

伟生恼怒地抡起手掌,作势要掴禾珊。

“你打呀!打呀!我还在乎吗?”

禾珊一脸凛然正气,腰挺得直直的,把脸迎了过去。

伟生颓然放下手,气极怒盛地吼道:“你别逼我!”

“我逼你又怎么样?我不怕跟你一起上法庭,我今天要不是还顾点情分,我早就去告你了!”

伟生把两手在空中一挥,虚张声势地叫吼著:“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说呢?”

“你想离婚?”

“你放心!我不会拿你半毛钱的!”

“哼!你别想!夫妻做ài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也只不过是性欲强了点、动作粗鲁了些,你想这些就足够作你提出离婚的理由、证据吗?”

禾珊将泪水都往肚内吞,字句从牙缝间迸出:“要不要试试看?”

伟生仍盛气凌人地冷笑道:“哈!你提出证据啊!最好拍一些照片、弄些特写镜头什么的,否则,谁相信你?”

禾珊气得全身发颤,握紧了双拳咆哮道:“唐伟生,你下流!无耻!”

伟生狂笑不已,逼近前来说:“禾珊,你生气起来真是美丽动人!夫妻嘛,你干嘛这么反应过度?气生完就算了,我们别再闹了好不好?”

伟生想伸手碰她,她转身避开了。

“天下没有一个丈夫,是像你这样对待妻子的!”

看禾珊仍一脸严肃寒意,伟生自讨没趣,又扬起懊恼的声音。

“那天下的妻子就有像你这么当的吗?你无法满足你的丈夫,甚至,我还觉得你对性爱根本感到恶心、没兴趣,那你是否又尽到作妻子的责任?”

禾珊反唇讥讽道:“你要我做的,已经超过一个妻子的责任,你当我是什么?免费陪宿的妓女吗?

你想满足、你想玩性爱花样,请你到外面去找妓女,但是请你别再碰我,免得又脏了我的身体!”

禾珊撕心扯肺地怒喊著,脸上已充满屈辱的泪水。

两年的婚姻,一向愠驯的禾珊不曾这么激烈地跟他针锋相对过,伟生一时也傻了眼,待回过神,便恼羞成怒地大吼一句:“你不可理喻!”

说完,便大步走出门外,把房门摔得漫天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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